“当然有关系啦,皇上一直被你们关在这里,许多人都觉得皇上已经没有价值了,如果你受皇上邀请担任亲善大使去京城,在大明的臣民当中,他们会认为,皇上为了大明的安宁,放弃自己的仇恨,撮合双方和解,这是多么了不起的壮举啊,必然会得到大明臣民更多的支持和拥戴。那样,各部落就觉得这一趟没白干,大家就会有了新的指望,是不是?”
可馨感觉似乎有道理,又似乎没道理,一时又想不明白,她是越听越糊涂,又不想在承宣面前出丑,只好装着明白似的,“嗯,好象有道理,你继续说。”
“还有一层,你去了京城,你阿玛就不再担心在他出征的期间,万一营地遭到袭击,你会有危险,那样,他就可以全力以赴的对付脱脱不花了。”
这一句,可馨是听明白了,“我们把小皇帝抓来,他们会不会把我扣留在京城?”
承宣摇摇头,“大明的大臣受了近二千年的孔孟之道,相当愚腐,你是蒙古人的亲善使者,是带去和平的,如果把你扣下来,就违背了孙孟之道,朝堂里的大臣们,是无法接受这种做法的。”
“而且,皇太后很关心皇上的身体情况和安危,虽然京城多次派来使臣前来看望皇上,皇太后并不能完全放心,你去了,就代表你们对皇上确实很好,就能让皇太后吃上一颗定心丸,这样的话,皇太后会很欢迎你的,有她在,你就绝对安全,她不会拿皇上的性命换你的性命的。”
听到这话,可馨就不乐意了,“哼,你是说,我还不如小皇帝啰!”
承宣感觉可馨又开始无理取闹了,不过,这句话说的确实有些不妥,连忙安慰她,“我是从皇太后的角度去讲的嘛,算我说错了,我岂能拿你跟皇上交换的。”
“真的?”
“当然!”
“哼,算你有点良心。”
承宣感觉总算把可馨给哄好了,他其实真的有些担心,在与脱脱不花开战的时候,把可馨留在营地里,万一有哪个不开眼的带人来偷袭,真有可能出危险。
承宣更担心的是,如果可馨不离去,万一再随大军出征,整天缠着自己,自己的计划就不能实现了。
只是,从此一别,何时再能相见,连承宣也不知道,大事在即,承宣只能有所舍弃。
可馨出使京城不久,也先发兵攻打应昌,这里曾经是元朝退出中都时的临时都城,打下这里,就相当于切断了脱脱不花与辽东之间的联系,尤其是与兀良哈的政治中心会州之间的联系,那么,兀良哈将被迫彻底的倒向也先,承宣被伯颜帖木儿裹携在大军里出征。
承宣先随着伯颜帖木儿抵达开平,也就是蒙古人所说的上都,这个地方本是元朝时候的陪都。
大军汇合后,全军向应昌发起突袭,瓦剌骑兵所骑乘的战马个头比较矮小,但是,耐力很强,连夜奔袭,战马的体力仍然很旺盛,士兵们战斗也基本上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不需要任何整休,立刻就投入了战斗。
承宣被颠得七晕八素的,远远的落在大军的后面,等到他赶到应昌的时候,战斗早已经打得热火朝天的。
瓦剌人的骑射能力非常强,一边冲锋,一边射箭,丝毫不影响射击的准度,对方也不甘示弱,双方互射,不少士兵跌落马上,后面的士兵继续奋勇向前,落马的士兵立刻被踩成烂泥,频死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士兵们悍不畏死,仍然奋不顾身的向前冲去。
承宣的脑海里不断的闪现出另一个战争场景,刚开始十分模糊,许多人在拼命的四散逃命,丢盔卸甲,到处是尸体,到处传到鬼哭儿狼嚎的声音,场面极其的振憾,也极其的残忍,尤如人间地狱。
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画面越来越清晰,许多人做着无谓的挣扎,更多的人拼命四处逃跑,连头也不敢回一下,大多数人则脱掉铠甲,丢弃军械,跪在地上,任由蒙古人处置。
蒙古人完全是屠牛宰羊一般,轻松自如,许多人能杀得兴奋至极,就像在追赶猎物一般,刀劈斧砍,很多蒙古士兵的刀砍得卷起来了刃,所有人的兵器都占满了血,身上,马背上,全是通红的,马蹄上也沾满了血肉。
尤如地府阴司,又如一个巨大的屠宰场,更像是一个蒙古人的狩猎园。
地上扔满了各种兵器、衣甲、旗子、仪帐、粮草、辎重、财物等等,蒙古人开始抢劫财物,连宫女也不放过,蒙古人的马背上堆满了各种财物,不少反抗的宫女一刀捅死在地,凄惨的叫声不时的传来。
一阵阵如狂风暴雨般的马蹄声惊醒了承宣,他已经完全想起来在土木堡发生的一切,是他提前预知到了也先的阴谋,是他说服了英国公张懋率领神机营士兵提前做好了防备,在全军崩溃的时候,拦住了也先的大军,也是他劝说成国公朱勇,在率领五万骑兵出击也先的时候,在半路上,把一部分骑兵留给他的儿子朱仪。
当也先的骑兵不断的向皇上的御驾发起冲击,张懋率领的神机营士兵即将崩溃的时候,是朱仪率领一万五千骑兵及时赶来,从侧面袭击也先的大军,仍然,也先的骑兵极其彪悍,张懋的神机营和朱仪的骑兵快要顶不住的时候,天降大雨,蒙古人欢声一片,然后,再次响起的火铳声音,彻底的问击败了他们,蒙古人做梦都没想到,神机营的火铳经过改良,不再是火绳,而是火石,这种火铳可以全天候作战,及时下雨也无妨,提出改良这种火铳的主意,也正是承宣。
承宣看着眼前自相残杀的蒙古人,不知道是感到高兴,还是感到悲哀,同种同族之间,互相仇杀的场景,一幕又一幕的重复,虽然这一次是蒙古人之间,当他返回京城,回到大明的时候,是否也会出现大明军队之间相互残杀吗?
承宣又把目光收回到了眼前发生的场景,双方已经厮杀成一团,各自拔出弯刀,互相对看,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横陈于马下,对方悍不畏死,战斗过于惨烈,也先的大军的气势受到了影响,冲击的势头开始减弱,渐渐的,骑兵们开始收缩,准备重新结阵,再发起攻击。
在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双方的将士,残肢断臂,随处可见,不少失去胳膊、大腿等四肢的人,不断发出凄惨的喊叫,许多无主的战马到处游荡。
天空,愁云惨淡,阴森森,犹如人间地狱,承宣感觉天气有些阴冷,裹了课身上的衣服,这个结果,是他筹划出来的,承宣也明白,即使没有他的筹划,迟早也会发生,即便如此,他也感到十分的愧疚。
双方的战斗,一直打到天色昏暗,雨从空中飘了下来,地面十分滑腻,战马无法奔驰,双方无法畅快的砍杀,双方收兵。
当天夜里,大军向西推进,承宣知道,真正的好戏即将开场,承宣的体力不支,只好趴在马背上随军前行,即便如此,好几次差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他是伯颜帖木儿重点照顾的对象,有十多名侍卫贴身呵护他,他们远远地落的大军的后面。到了第二天早上,前方传来密集的厮杀声,惨叫声不断,在一处山岗上,承宣远远看去,在远远的一处山坳里,数万人马正在奋力拼杀,战斗极其的惨烈,其惨烈程度,远远超过昨天的战斗。
看情形,被围困中间的,应该就是脱脱不花的骑兵,在他们当中,有一个彪形大汉,手持一杆苏鲁锭,左冲右突,极其勇猛,身边的骑兵们随他而动,他杀向哪里,骑兵们就哪里冲击,也先的军阵多次被他冲破,然后又返身撕杀,伯颜帖木儿率领他的骑兵死死地缠着他。多次冲杀之后,也先的军阵被冲得七零八落,十分狼狈,随时会崩溃。
承宣心想,这个人应该就是脱脱不花了。
在脱脱不花的身边,有一个近二万人的骑兵尾随着他,这支骑兵完全是出工不出力,承宣猜测,这应该是脱脱不花的弟弟阿噶多尔济的人马。
在也先的军阵混乱不堪,随时会崩溃的时候,突然从阿噶多尔济的骑兵中杀出一支三千人左右的骑兵,向脱脱不花冲来,阿噶多尔济的骑兵也跟着杀向脱脱不花的大军。
很显然,脱脱不花全然没有防备,大军顿时大乱,他的骑兵被截成数段,首尾不相连,也先趁机率军猛冲,挡在脱脱不花的前面,而伯颜帖木儿则切断他的退路。
被断开的大军拼命向脱脱不花靠拢,被也先、伯颜帖木儿和阿噶多尔济的三支人马死死的拦住,双方混战在一起,战场上的形势立刻发生了逆转,脱脱不花完全陷入重围,其率领的骑兵,士气开始动摇,不少士兵开始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