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铺子关门,阮彦真又过来看望,两只手上还拎了好几个包。
“这是下午的时候,石家相公专门派人送来的,有上好的膏药,还有一些贵重的补品,说是因为他们石家而连累了你受了惊吓,石相公很是过意不去。爹本来不肯收,可那人放下东西就走,转眼就不见人影,爹只好带回来了。”
“那就收下吧,反正石家有钱的很,到时候我更用心点帮他雕刻也就是了。”阮绵绵嘴上说的无谓,心头却是惊讶石墨处事风格的同时,也不觉地增添了一些好感。
阮彦真有些不赞同地道:“女儿,你这样说可就不好了,你既然答应了人家给他做根雕,那本来就该认真地做,这些东西却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和有钱无钱又有甚么关系?何况,昨日你出事时石相公可是二话没说就派人去找你,这满城的富人贵人,又有几个像石相公这样热心肠的?”
“是是,是女儿说错了。”阮绵绵本就是随口一说,忙爽快认错,然后赶紧转移话题,趁机将想撮合向母和宋先生的意思提了。
“向家婶子和宋先生?”阮彦真虽有些惊讶自己的女儿怎么会想到给人做媒,可想了想,却是点点头,“你婶子家中无男主,日子艰难,宋先生鳏寡一人,也需要有个人照顾,倘若此事能成,倒也是桩两全其美的好事。”
阮绵绵高兴地道:“既然爹也觉得好,那我们就设法让婶子和宋先生见见面。对了,爹,再过不久就要入夏了,宋先生孤身一人,平日里的衣服应该都是去成衣铺子里现买的吧?”
“是啊。”
“那不如你中间牵个线,让婶子给宋先生做身衣服如何?我想过了,婶子和巧依姐平时就是经常靠做这些活计营生的,给宋先生做衣服也不会显得唐突,而宋先生反正也要添衣,你就纯粹当是给婶子介绍个伙计,不但能穿的合体些,手工也好。”
阮彦真点头:“这个合适,那我等会回去就和宋先生说说。”
“嗯,不过爹你也别特意只说这件事,就说是因为我先提起要给你做夏衣,而我又住在婶子这里,才想起也问问他要不要做一身的?毕竟如今只是我们有这个想法,婶子和宋先生那里还是先不要露口风的好。”
阮彦真笑着点头:“这个爹知道,爹还没你想的那么笨,不过,你是真的要给爹做衣裳么?”
“那当然了!”阮绵绵故意扬了一下下巴,“巧依姐说了,我以前的针线活可是比她还好,现在虽然很多事情都忘了,但慢慢地练习一下做套衣服还是不在话下的。”到时候顶多让人帮一下忙呗!
“好,那到时候爹就等着穿你做的新衣。”阮彦真呵呵地笑,“不过,你也不要急,等脚养好了再出门去买布,别急性子的明儿就去,到时候脚又要疼了。”
“知道了,爹,你真是越来越啰嗦了。”阮绵绵嘿嘿笑着推他,“爹没事就赶紧回去休息吧,瞧你的眼睛都红了。”
“你自己也是,还有,别乱给你婶子和姐姐添麻烦。”又叮嘱了几句,阮彦真这才走的走了。
阮绵绵一回头就把这事告诉了向巧依,正在嘀嘀咕咕,向母回来了,两人忙默契地停了下来,齐声地一个叫娘一个叫婶子。
“一见我就闭嘴,你们俩都背着我神神秘秘地在说什么呢?”向母接过女儿递来的毛巾,一边站在门口拍打衣上的灰尘,一边笑骂。
“没有啊,”怕向巧依不小心露陷,阮绵绵一派无辜地抢先接口,“我们见婶子你回来了,自然要先给婶子打招呼嘛,哪里有什么事情瞒着婶子了?对了,婶子,在绣坊里做了一天的活,很累了吧?”说着,就殷勤地给向母倒茶。
“哪有什么累不累的,反正常年都是如此。”向母进了屋,接过茶坐下,嗔道,“你脚底有伤,还专门走来走去伺候我这个老婆子干嘛?”
“只是走两步而已,伤不着。再说我在婶子家整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不过给婶子倒杯茶算的了什么伺候了?”阮绵绵笑眯眯地依着她的身子,“而且,婶子可不是老婆子,婶子若肯换件鲜丽一点的衣裳,别人见了,必定以为是我们的姐姐呢!”
“你呀,小嘴儿就是甜。”向母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婶子早就人老珠黄了,哪能和你们青葱一样的水人儿相比?你就别寒碜我了。”
“冤枉哪,我这怎么是寒碜了?婶子要是不信,咱们明儿一起上街试试,别人保准认不出你是我婶子。”阮绵绵耸耸小鼻子,“巧依姐,你说是不是?”
向巧依温婉地笑笑:“娘,我给你去端水洗脸吧。”
之后,正闲话家常地听着向母在绣坊中听来的一些趣事,院门忽然被人拍响:“请问阮家小娘子是住在这里的吗?”
阮绵绵有些惊讶:“找我的?谁呀?”
向巧依忙道:“我去看看。”
阮绵绵站在堂屋里探着头向门口张望,只见门口正模模糊糊地站着两个一大一少的陌生男子,手里似乎都捧着东西。
只听向巧依客气地询问:“阮妹妹是住在这里,请问两位是?”
为首的中年人微微颌首:“我们是奉主人之命特地前来拜见阮家小娘子的,若是方便,我们先亲自面见阮家小娘子,我家主人想知道小娘子是否安好。”语气甚为恭敬,却拐弯抹角地一个字的来历也不透露。
难道是他?阮绵绵在屋里听得分明,心里一动,便扬声道:“姐姐,请他们进来吧!”
向巧依狐疑地请人入内,向母也诧异地看向来人。
待走近了,阮绵绵这才看清两人的打扮和面容。走在前头的中年人一身绸缎,国字脸端正五官,行动间气宇沉着,若非口口声声的主人,恐怕谁也不会把他当成下人,后头那个就是明显的跟班了。
中年人一进门就给阮绵绵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捧着手中的盒子恭敬地道:“我家主人说,昨日若不是迷路时正好遇上了小娘子,怕是在山里被狼吃了也不可知,这份恩情自当报答。这是我家主人的小小心意,还望小娘子务必收下,不然便是瞧不起我家主人。”
阮绵绵很想问他们是如何知道自己是谁,又是怎样打探到自己住在这里的,可见对方不但话里有话,还透着一股强硬之意,哪里不明白对方是想以此封口,不想让她泄露花样美男被调戏之事。略忖了一下后,便假意推托:“这位相公客气了,其实当时我自己也迷路了,遇到你家主人后,也不过是误打误撞地才得以回来,实在不敢担当如此大礼。还请转告你家主人,他的心意我领了。”
“小娘子太谦逊了,不管怎么说,恩就恩,不分大小。我家主人素来恩怨分明,不愿欠人半分,小娘子就不要推脱了。”中年人见她闻弦歌而知雅意地配合自己,眼神中掠过一丝满意,语气又恭谨了三分。说着,将手中的盒子放在桌上,那跟班也忙跟着将手中两捆长条的东西。
两人又行了个礼,居然转身走就走了。向母追着留人喝杯茶再走,两人也置若罔闻,很快就消失在胡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