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还觉得，被安东尼这渣得手了。就当被鬼压了。想个办法，不要让他以后再来骚扰，估摸着他心里那憋了这么多年的火泻了，以后能好点？

可现在却是，在老菲利普家自己时自己就有了别样心思，他太冷，竟然会没觉得光火，现在想想，这可不是什么斯德哥尔摩症候群，而是心里有他，只是自己一直没能察觉？

严格的说这不是心里有没有谁的问题，而是认识十几年，彼此还总不时有点事发生，那种心中印象反复被加强，熟稔情绪就会升格，而现在的生化危机，造成了一个什么局面呢？

就是你跟邻居很不和，但外来力量一心要把你们都灭了。你孤立无援，这个时候你的邻居拎着棒子站在他家院中，你们隔着栅栏一起面对第三方强推，你对邻居是个什么感官？你们那点不和，在第三方压迫的大环境下，已经无足轻重了，相反，你对他的了解，变得有用，你知道他这个人力量很大，有点傻但很勇敢，而你有比较对谋划有信心……

珊德拉现在就是这样，被压已经不是个事儿了，跟安东尼的羁绊之情却不断提升。人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她现在愿意相信自己其实是对安东尼有点感情的，只是一直没有察觉，所以各种理由就被找出来成了证据。

就在她一次又一次的忍不住看伊森的过程中，心态在不断的调整。

伊森如果仔细注意珊德拉看他时的眼神变化，就会知道，这个女人在转变，从强转为通，这样说也许有点难听，就是美式的男女朋友，这个程度已经滚床单无碍了。

还有那么大个儿子在后边呢！那有怎样？这里是美利坚！没见过老年交往帅气小男友？

儿媳和女儿的问题呢？那又怎样？这里是美利坚！一码归一码，我这边已经认了，就不算强，那边有问题再去解决。这就是美式的独立自由，是家人，但也可以这么丁丁卯卯的算的。

我要去美利坚！

才觉悟啊！？那么多前辈消减了脑袋往那边跑，你以为真是为了物质生活？有钱哪里不是大爷？有钱了还去美利坚当二等公民，总是图点什么对吧？

伊森是很忙，可眼光六路、耳听八方对他而言是基本打开方式，珊德拉心态调整过来之后，他光是从灵魂波动角度就察觉出来了。

他暗自确认了一下，没错，对他的态度已经调节到亲切的程度了，虽然离亲昵还有些差距，但已经是那种可以有点什么的程度。

“好快！这女人莫非也是玛丽安？这美利坚人为了生存，也是挺能忍辱负重啊，自我催眠的伎俩玩的真实不赖，是谁说这边人都不知变通的？这不是挺油滑的吗？东方女人能这样的，不多吧？这可不是装装样子，外表温柔如水，内心恨不得挫骨扬灰，这是发自内心的转变，真是好演员啊！”

他这不是讽刺，而是真心赞美。

一般的来说，能做到这样相逢一笑泯恩仇的，那都是灵魂十分强大的。

就算是他，换在珊德拉的角度上，也做不到这种程度的迅速、圆融的转换。

要知道，人除了有求生的本能，也有自我毁灭的本能。否则那些邪教自杀的是怎么来的？

所以，不是灵魂强大，或有什么大执念的，其受辱程度绝对是有下限的。真就不至于只为一个‘生’字可以打开各种姿势跪舔。那种为了描写私欲就什么都可以舍的桥段，都是缺乏对人性了解的人编造幻想出来的。必须有一个配重，或一个缘由，才能引发极端。

老实说，他在珊德拉身上没有看到这种灵魂配重。珊德拉明显算不上灵魂强大的，可她做到了，却没有一个让她可以如此调整情绪的配重。

单纯的为了活下去，不足以成为这个配重，尤其是下午和傍晚的两场遭遇，情绪是陷入了低谷的，这个时候说是想要轻生到很容易理解。

那么就是缘由，伊森全面翻看过安东尼的记忆，对安东尼跟珊德拉之间的复杂关系，有点印象。但毕竟是匆匆阅览，而且第三方阅览，不可能有当事人那样的感同身受，这个之前也谈过，泪点、笑点、感动点什么的都不同，而伊森和安东尼的性格、认知差异也不是一般的大。所以有些东西也就是洒扫了一下，没往心里去。

现在老式电影般这么一放，在刻意有备的心态下，伊森就琢磨出点味道了。

“哦，原来是这么个桥段。”伊森也是小感叹，在市侩、戏谑、狂躁、甚至暴虐背后，往往有一些意想不到的细节故事。有些平淡、有些无奈、有些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如果是一个没有什么人生经验的年轻人，他大约是喜欢那些炙烈的、绚烂的感情故事，大悲大喜，让人感动，让人潸然泪下。好。

但伊森不是年轻人，他是个有经历的老鸟，他知道那些煽情的，不管是悲是喜，都如同冰激凌，如同麻辣火锅，靠着刺激取胜。

他不喜欢这样的，常吃容易让味蕾变迟钝，让灵魂变麻木，对平凡平淡索然无味。

而生活不是嘿咻！平凡才是常态，想要不空虚，要想从清淡中品出韵味和美，那就要节制，否则就是一场接一场的空虚，越刺激越空虚。

很多摇滚歌手就是这么死的，他们是真的热爱摇滚，无度索取求，从大脑中榨取灵感，不惜吸粉，极端的热爱，极端的空虚，越热爱越空虚，且不能忍受空虚以及的平庸一面，然后也就没什么然后了。

他喜欢在看似平淡中摄取人性的美丑，就像他听曲不去听华彩段、更不会听飙高音，而去听平常的、铺垫的部分，他认为水准其实就是在这个部分体现的，不管是创作者的水准，还是歌曲本身的顺准。平凡见真章，跟出皮大师傅的请去炒醋溜白菜一个道理。

所以，他在阅读了安东尼跟珊德拉的感情羁绊之后，反倒觉得其中有些诗意，很多年的一个互动，实际上加起来也没多少时间，不浓烈，不刺激，甚至谈不上美好，刺激也是最后安东尼安排了一场，败笔的一场，也代表了他自身的崩溃。

伊森觉得，如果有位好导演，找个好的角度叙述，拍摄，以及剪辑，这会是一个很不错的故事。能在平淡中看到些人性变迁的东西。这比那些喊着口号无畏冲锋的人性光辉，更让他喜欢，他觉得人类宣扬的就应该是这些，不要鼓吹、煽动，那是浮躁、那是利用。

于是就在这车里，他以一个成熟男人的口吻，坦然的对珊德拉说：“下午那会儿，我崩了。宛如人之将死前纵观人生，看到了遗憾，想要努力补上。强烈的**，哪怕只占有一次，几秒。结果却沦为了一场胡闹。我得向你郑重道个歉，哪怕无法挽回什么，但应该有这样的一个态度。对不起。”

珊德拉在听到sorry时，眼泪唰的就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