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放晴,李治重病,不得不返回上阳宫。
武则天担忧地对李治说了一件事:“陛下,贤儿在深宫召倭女跳笼鸟舞,又说了,他连一只笼中的鸟儿都不如。”
李贤是让倭女跳了舞,关在深宫里很无聊的,但不知道舞蹈的名字叫做鸟笼舞。
也许是武则天有意做了细微的篡改,也许长安的太监就是这样禀报的,可这略微的差异,造成了截然不同的结果。李治大怒地喝骂了一句:“这个孽障!”
骂完了,下诏将李贤贬到巴州。
这一下子李贤成了一只能自由飞翔的小鸟了。
对这道诏书,没有多少人关心,本来李贤犯下了重大错误,养在深宫里,已是很松的处罚,再抱怨,不下放你,下放谁?况且巴州这个地点,也没有疑问。他毕竟是太后的亲生的儿子,若是下放到岭南,天气酷热,离京城遥远,显得太后没有人情味。放得太近,他说这句话,说明看到大哥远征,又不安生,能与京城官员继续交结。在河北,是兵家之地,每州都有许多士兵,江南太富裕,没有惩戒作用。巴州是一个合理的位置。
在未来政治格局上,几乎所有人也将他排除在外,不是这道诏书出现,都没有大臣会想到长安,还有这个尊贵的王子活在世上。
但按照礼制,象他这样的亲王贬放到外地,必须派一重将护送到地方上,一是保护安全,二是防止路上出现意外,三也是监督。这次朝廷也选了一名重将,令狐智通!
不但让令狐智通护送李贤,而且立即迁为左监门将军,从三品的军职!
后者才让众人愕然与震惊。
又一个张虔勖出现了。
朱敬则看到这道诏书,一下值,连忙来到裴行俭家中。裴行俭身体越发不行了,三头两头地躺在床上爬不起来。这又是一个被人忽视的人。朱敬则没有忽视,裴行俭身体不行,智慧仍在。
听了朱敬则将情况讲完,裴行俭问道:“朱少监,为什么雍王殿下,会让一群倭女跳舞?”
“不对吗?”
“难道雍王口味如此差劲?虽他犯下错误,但他的学问举止,儒雅风采,还略略在陛下之上。我久卧病床,听说西京与东都为了避及良家女受苦,也采纳了一些倭女入宫,做苦奴。是去做苦力活的,不是去跳舞的。就是雍王口味变差了,也不容易调拨一批倭女替他跳舞。更况且跳那个笼鸟舞。”
“是啊,裴侍郎,你不说,我都想不起来。”
“深宫发生的事,一般人容易疏忽。”
“唉,陛下与狄侍郎在京城就好了,说不定能查明事情真相。”
“查清又是如何,顶多死几个替死鬼。”
“雍王已在深宫,为什么多此一举?”
“也许是西京的太监想邀功,做下的。也许是某人刻意安排。雍王虽是废置,与太后矛盾最深,他又监理过国政,在太上皇数位殿下当中,资质仅次于陛下。”
已不用再解释,太后想借太上皇快不行时,及时将权利抓住。皇上在西域,与大食人开战,这是一个可以与唐朝相提并论的国家,一战还不知道得多少时间才能结束。以太后的性格,铲草必须除根,雍王放在长安,会如鲠在喉。仅是一个小小的布置,流放到巴州,岂不更安心?
“但是令狐智通……”朱敬则愁眉苦脸地说道。
以前皇上一直不落下风的,主要是朝堂。戴至德等人虽不能算是皇上的真正心腹,然而为了国家,都表示了轻重不等的支持。到了戴至德等人死后,太后提拨了裴炎等人上台,不过皇上已经登基,抓住了大义。另外还有六大金刚,几乎所有军方的支持。力量不逊反升。
现在呢,羽林军太后掌控了一半,北方的军队掌控了一大半。六大金刚,李义琰罢相,刘仁轨在长安养老,魏元忠到了西域,狄仁杰在魏州,裴行俭睡在病床上,只剩自己一个人,且是说话最没有份量的一个人。说不定那天太后看到自己心烦了,随便找一个借口,自己也就下放了。
再看军方,张虔勖先背叛。令狐智通自姚州就跟随陛下行军作战,又到了青海,又背叛了。这才过了多长时间?若是象这样发展下去,一年后呢?即便太上皇驾崩,皇帝回京,也只能乖乖地做一个傀儡。
对李贤朱敬则没有多少可怜,也没有多少可恨。犯了错误,可史上夺嫡发生了多少丑陋的事,李贤并不是其中最过份的一个人。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失败了必须处罚。
李贤本身的处罚无足轻重,令狐智通引起的后叙风波,才是让朱敬则十分担心的。
“令狐智通,你不用管他,象他这样的人才,在西域与青海里面会有很多。陛下赏识的可造之材,大多有意带到了西域,继续载培,”不仅是载培,还是有意的保护,稍带着拉拢意味。说到这里,裴行俭一阵咳嗽,自己时日无多了,索性将话说明:“一千个令狐智通,不及一个太后。”
这才是问题根本。
朱敬则一脸茫然。不是行军作战,行军作战,陛下才能可以当一个合格的统帅。不是治理国家,陛下的奇思妙想,足以领导大唐走向更强大的道路。这个上位,是靠手段,权谋。陛下比起太后,逊色多了。连眼前这个充满智慧的老臣同样也不行,否则也不会在他眼皮底下,将他生生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