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县地处偏远，也缺大夫，说起来对这小儿病症拿手的，反倒是是范婆婆这样的稳婆。她上前细细给明珠检查了一遍，笑着恭喜道：“没事没事，孩子这是要长牙了，冒喜呢！”

听说是这么个缘故，众人都放下心来。向氏心里也好受了许多，她一直觉得是自己夜里没有起来照看明珠，所以明珠受凉了感染了风寒。知道不是风寒，而是因为长牙的缘故，这才松了口气。

可范婆婆接着道：“虽是长牙的缘故，可也不能把袜子都脱了，莫要让小娇娇着了风，反倒不好。”

向氏又忙去取干净的给明珠换上。回来之后，范婆婆又细细询问了明珠吃奶如何，睡觉如何，连便溺的情况都细细问了。向氏跟一个最乖巧不过的学生一样，仔仔细细地回答着范婆婆的提问。倒是明珠在旁边听着觉得很羞恼，好在本来就有些发烧，倒也看不出来脸红。

最后范婆婆的结论是明珠仅仅是长牙引起的发烧，并没有其他的问题。不过还是嘱咐向氏：“三娘子这两天可以喝一些清热败火的凉茶，小娇娇吃着奶，也能得到药效。虽说发热，可也要注意保暖，还要多给小娇娇喂些白开水，不要凉白开，温温的就好……”

她还说了很多，明珠听着听着就觉得眼皮子重起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这一觉睡醒，非但没有觉得松快，反倒觉得口干舌燥，身上没劲。

旁边向氏大约一直守着，见状忙将她抱了起来，先是用温热的帕子给她擦了擦脸蛋，又给她喂了点温温的白水。解开衣襟待要喂奶，却发现明珠并没有想吃的样子，便又将她抱起来轻声哄着。

明珠这才发现，屋里已经掌了灯，天已经黑了。

抱着她的向氏满脸忧愁，眼白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显然是已经哭过了一场。可这会儿看着明珠的眼睛里只有满满的柔情，仿佛她的全世界就是怀里的这个小小婴儿。她轻轻拍着明珠，口里却不是像往常一样吟唱着明珠听不懂的歌谣，而是轻柔跟女儿忏悔：“阿捏的乖乖小明珠，是不是还难受啊？都怪阿捏不好，阿捏不是一个好娘，都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小乖乖发烧了，生病了，让阿捏的乖乖小明珠不舒服了那么久。阿捏的乖乖小明珠呀，你要快点好起来。好起来了罚阿捏好不好？罚阿捏以后每天晚上都给小乖乖唱歌，讲故事。罚阿捏每天早上都给小乖乖摘下带着露水的花朵。只要娘的小明珠能快点好起来，阿捏什么都可以做。”

向氏汉话里夹杂着土话，有些发音奇怪的词明珠并听不懂，可是她能感受到向氏心中的焦急和痛苦。明珠举起手，向氏立刻就低下了头，用脸去轻轻蹭着明珠肉呼呼的小手，带着手腕上的银铃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

明珠想，也许这辈子自己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就是为了感受父母的爱与包容，为了弥补前生的遗憾吧？她想要叫向氏一声“娘”，可在喉咙里咕隆了半天，发出来的却还是语调模糊的毫无意义的音节。

她多想抱着向氏的脸告诉她，阿捏，你什么都不用做，你是明珠的阿捏，就已经很好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