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扭曲冲击之下,胡麻还是乖乖跟着这个红衣裳的小丫头回家吃饭了。 木然的大脑在这一刻只能做出最简单的抉择,与这怪异而恐怖的古怪事物相比,似乎还是那个房间里的阴森的婆婆和小丫头更安全一点啊…… 天色已经暗了,小屋里点了一盏油灯,婆婆正在八仙桌旁等着他。 这简陋小屋里的一餐饭食,居然很丰盛。 胡麻刚刚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再加上被那些鬼东西一吓,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也不知道自己逃了多久,只是看到,八仙桌上,已经摆了一碟咸菜,两碗粥,一盘割得四四方方的rou。 于是胡麻乖乖坐在了八仙桌的左首,婆婆坐在了上首。 小红棠如今正在房梁上蹲着,伸着脑袋往下瞅。 灯火晃动,人影绰绰,屋子外面的阴影里,似乎总有什么东西窥进来。 婆婆不说话,只是沉默的吃着饭,她只动碟子里的咸菜。 房梁上的小红棠也不说话,只是眨巴着眼睛看着此时坐在了八仙桌旁边的胡麻。 气氛诡异压抑,胡麻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的打破了沉默: “那……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 “……” 婆婆与房梁上玩耍的小红棠,都转头看向了他,这屋内的气氛,仿佛更压抑了。 “邪祟。” 沉默中,婆婆慢慢的开了口:“天一擦黑,那些东西就都出来了。” “你伤的太重,都忘了夜里不能出门的规矩。” “……” “我……” 不听这回答还好,心里竟是更为发毛,胡麻小声的说了一个字,又不知该问什么。 “也不用这么害怕。” 婆婆看了他一眼,又慢吞吞的道:“你才刚刚好,身体虚弱,遇着邪祟很正常。” “只要你好好听婆婆的话,多吃rou,就会慢慢好起来了。 “……” “吃rou?” 胡麻只好又看向盘子里那块切得四四方方的rou。 原来那块被小红棠吃光了,现在这块,看起来应该是新煮出来的。 但哪怕是刚煮的,也带着股子阴冷气质,油腻已然凝固,油灯下泛着诡异的白,孤冷冷的放在盘子里。 此前他已经被强行喂了好多次了,却仍然尝不出来这是什么rou。 可以确定,不是猪rou,也不是牛rou,当然也不是人rou,不是自己吃过的任何一种。 另外,这rou的形状,总让他联想起前世用来祭奠死人的供rou。 心里的抵触,让他很难拿起那双筷子,但那个婆婆却停下了手里的筷子,幽幽的看着他: “你不信婆婆?” 胡麻迎着她的眼睛,心里微微一惊。 “信!” 他深呼了口气,直接伸手把那个盘子拉到了自己面前,低下头就去啃。 爱他娘咋地就咋地吧! 自己情况难道还能更糟糕了不成? 便是有毒,此时也就吃了,更何况,这几天已经被硬塞了好几次了。 滑腻腻的rou被自己嚼碎,硬吞进了肚子里,已经非常饥饿的身体里,渐渐有了些填充感。 也不知是不是幻觉,这块rou进了肚子,立刻就开始了消化似的。 好像,这些rou在进了自己肚子之后,就活了过来。 它们在自己的身体里蠕动着,渗进了自己的脏腑,血液,修补着自己的身体。 奇异的感觉让他精神一振,双肩的伤口都似乎轻快了些。 这是胡麻第一次在这么清醒的情况下吃这种rou,他内心里也疑惑着: 正常的rou类不可能这么快消化,所以这是幻觉吗? …… 婆婆看着他将那块rou吃的干干净净,脸色似乎略略和缓了些。 而胡麻脸上的抵触与强忍表情,虽然竭力控制了,似乎也被她收在了眼底。 等胡麻将所有的rou都吃了下去,才慢慢道:“好孩子,吃了饭,就早点回屋里歇着。” “起夜就尿墙根,千万别出门,也别往外面看,那些东西,都还在呢!” “明天婆婆带你去老火塘子,拜过了祖宗,就好了。” “……” “东西?” 胡麻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想问。 但迎着了婆婆那张隐在油灯阴影里的脸,便下意识心里瑟缩,没问出来。 只是偷偷的向门外看了一眼,就见外面黑洞洞的,连一点月光都没有,根本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连带着,仿佛屋里的油灯灯光都被挤压的微弱了,黏稠的夜色里,仿佛藏了无数怪异的东西,瞪着一双双诡谲阴森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不觉间,后背已湿了层汗。 他立刻乖乖的将自己碗筷收拾好,钻进了旁边的侧屋。 屋子狭窄,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床应该是刚套出来的棉被,厚实而冷硬。 他并不敢睡,躲在了漆黑狭窄的小侧屋里,竖起了耳朵,心神都在堂屋的那边。 屋外,响起了婆婆呢喃的念经声,若隐若现,神秘晦涩。 “咯吱咯吱……” 经声外,还有种奇怪的声音混了进来,伸头在门缝里瞧了瞧,是小红棠在抱了根不知什么的骨头在磨牙。 胡麻心里的不安感,升到了极致,他抱着被子,无声的敲着自己脑袋。 “我是重生在了这个名字也叫胡麻的少年身上?” “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不合理的怪异东西?” “那个阴森的婆婆真的是我这具身体的亲人,还是说这又是另外一个谎言?” “她一直逼着我吃的,那种冷冰冰,肥腻腻的rou,又是什么东西?” “……” 脑袋倒比前几日清醒了些,但却又被无尽的疑问与猜疑填满。 心里有着强烈的搞明白这些事情的愿望,但却连抬头向窗外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仿佛被夜色囚禁在了这小小的木板床上。 在这样一个世界里,胡麻本来是不敢睡的,但也不知道是今天拖着虚弱的身体跑了那么久,神思倦怠,还是外间里婆婆的诵经声与小红棠的磨牙声,有着效果奇异的催眠作用。 他警醒了没多久,便迷迷糊糊,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恍恍惚惚,似乎来到了一个幽暗深邃的地方,周围弥漫着暗红色的雾气。 他身体悄然挤开了迷雾,向前走去,忽地脚步微顿。 前方,居然出现了一个破旧的台子,上面一个破烂的香炉,背后则是大片的黑暗。 隐约可以看到,那片黑暗里,似乎有着某个神像的虚影,但看不真切。 胡麻下意识的向前走了几步,空洞洞的听不见自己脚步。 接近了前面的台子后,他发现这像是一个庙里的香案,甚至这整个空间,都像是一座荒废的庙宇模样,只是破败不堪,不知多少年没有了香火,香案上几个摆放贡品的盘子,都空空荡荡的。 而那一只香炉里面,也只有半炉子沉灰,阴冷寂寂,不知多久没见香火。 可怪异的是,在香炉旁边,倒放了半截尾指长短的红色线香。 看起来崭新如初,还有种让他熟悉的气息。 胡麻定定的在这香炉面前,站了不知多久,内心里竟是微微一动,出于某种不知名的心理,他下意识的,拿起了这半截红色线香,轻轻的,放进了香炉之中,然后慢慢收回了手。 “嗤……” 在线香放进了香炉之中后,竟莫名的燃了起来。 那一点暗红的明光,仿佛让整个荒废破败的空间,都多了几分生气。 袅袅烟缕,丝丝飘散,如一条细长虚幻的小蛇,轻飘飘的钻进了周围空荡荡的空间里。 胡麻意识到了什么,微微屏住了呼吸。 他静静的看着这缕烟气飘散,似乎感觉会发生什么。 可事实却是,线香一直安静的燃烧,燃烧的速度似乎比平常的香更快一些。 他直到这半枝香都快要烧尽,仍然什么也没有发生。 但是,就在他心里微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此时的紧张,似乎毫无理由时,却冷不丁的,忽然看到,那散乱飘荡的线香,忽然如实物一般绷得笔直,延伸向了暗红色的雾气深处。 这分明不合理的现象,使得胡麻在这一刻,呼吸声都消失了。 下一刻,忽地有声音响起:“代号二锅头在老阴山呼叫转生者,有人听到吗?” “……” “这……”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使得胡麻脑中一震,踉跄后退,身体颤栗。 他惊疑的看向了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时忘了回答。 也就在这时,忽然脚踝一阵冰凉。 一种奇异的感觉涌遍全身,胡麻顿时醒了过来,就看到自己正睡在了狭窄的木板床上,穿着红衣服的小女孩,正用她冰冷的小手抓着自己脚踝,眼睛明亮的不正常,死死盯着自己。 触电一样,他反应了过来,猛得收回了脚踝: “你做什么?” “……” “胆子真小。” 小红棠看了他一眼,笑嘻嘻的道:“胡麻哥哥起来了,婆婆带我们去老火塘子呢!” “老火塘子?” 胡麻有些迷茫的一转头,发现头顶小窗透进了天光。 天已经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