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险啊,还真叫他给猜对了,方才见他神思不属,遥望一处呆怔,他估摸着就他这年纪,要么愁前程,要么思红颜。
倘若都猜错了,大不了再胡诌一顿别的,反正他目的只在于观其手纹,猜测其所从何职何事。
“你看错了。”
黎师抽回了手,淡漠说道,但付荣却见他端起了酒杯,掩于唇边,却久久没有抿进一口。
“这样啊,便当我看错了吧,不过我还瞧见一些关于公子情缘之路的事,既你不信,多说无益,那我也就不多管闲事了。”
黎师沉稳不言,却没有如付荣所想那般上钩。
付荣一时之间,也有些看不透他究竟是如何想的。
到了后半夜,桑大哥见付荣跟黎师不睡,陪着他一道守岁,在给火盆添加了柴火后,就打算去后厨准备蒸些糕点端上来,省得他们会觉着饿。
黎师平常只小酌即可,但今夜被付郎中纠缠,不免有些过量。
尤其这屠苏酒较果酿酒更烈,他有些昏沉,便支颐小憩起来。
付荣可是混迹各种场合的好手,千杯不醉可不是吹的,他见终于放倒了黎师,便小心翼翼站了起来。
“黎师?”
“你醉了吗?”
“不如,我扶你回房中休息?”
他唤了对方几声,又试探性伸手,但黎师却始终没有有任何反应。
付荣眯了眯眼,正打算触碰其筋骨时,下一瞬却被一道锐气划过面庞。
没流血,只因那是一层假皮覆在上面,付荣没能避开,他反手背抚过伤处,暗啐对方倒是警觉狡猾。
这算什么?
引蛇出洞,还是将计就计?
黎师放下手,月白长袍的襟绒经风吹得摇曳,缓缓抬眸,清冷淡雅的眸子却凝聚锋芒:“你在做什么?”
付荣心中不解,刚才是何物伤了自己,他极力压住慌张心跳:“我只是怕你酒醉入睡,着了风寒,这才想着扶你入屋。”
“是吗?”
黎师站起了身,显然是起杀心了,他衣襟地夜风之中飞扬。
他这一动,付荣竟察觉起一个小小的厅室,整被无法细长钢线密布,它们如咬蛇朝着付荣刺过去,而付荣这三脚猫的功夫,只能靠躲避跟满地打滚。
“你是柳风眠的人?他派你来查我底细,可是因他自身也隐藏着不可告人的事情?”黎师寂然仁立在门口,堵死了付荣想逃的最后一条路径口。
付荣咧了咧嘴,他盯紧黎师,瞳仁似分裂成两半,不断旋转,最后形成一种浓郁到化不开的墨色。
身量、手掌纹路、指腹粗粝、五官轮廓、口音、气态与习惯……再加上他现在所使用的独妙机巧,某个名字已经在他嘴边呼之欲出了。
“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你是谁了!”
“那又如何?你觉得我会担忧别人知晓我是谁?”黎师只一個淡淡的眼神,付荣就被钉在了柱子上,血流如注。
——
啪嗒!
一道窗户木杆被砸碎的声响,让端着糕点的桑大哥听出了些不对劲,加忙脚步朝厅赶去。
等他到时,只看到付郎中一身是血倒在地上,而黎师却已经不见所踪了。
哐嚓……
手上的糕点摔地上,桑大哥又惊又慌,他拖着一条瘸腿,快步移到付郎中身边。
“付郎中!付郎中,你醒醒,你怎么样?”
付荣没等他喊几声,就一脸呲牙咧嘴地睁开了眼睛。
“走、走了?”
他心有余悸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肋骨处一道伤口,对紧张狐疑的桑大哥摇了摇头:“我没事没事,不必惊慌。”
“你……你流这么些血,还能站得起来?”桑大哥很是诧异。
“哦,这里有些血是假的,有些是真的,倘若我不流这么多血,对方岂能罢手?”付荣从胸前掏出个血包捏了捏,滋了一手的红色。
干他这一行的,特招人恨,所以他别的不精,但逃命跟装死绝对一流。
不过这一次,也全靠桑大哥了,他紧急时刻制造了声响,引来桑大哥,若非如此,黎师说不准还真会将他戳成个筛子。
这黎师……对桑家的人,还真是特别啊,就凭他那不见怜悯的杀生模样,倒不像是会因为人多而投鼠忌器,大不了全杀了,彻底湮灭证据跟怀疑。
可他却选择了离开,并未伤及这家人分毫。
桑瑄青……他是因为桑瑄青吧,看来这桑瑄青当真是不简单啊。
桑大哥看这一地狼藉,问他:“方才在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付荣表情一下严肃起来,他们估计都被这桑瑄青给骗了,这件事情必须尽快禀明将军,不能让他受了那桑瑄青的蒙蔽。
“我发现了一件很重大、很重大的事情,这才招致对方的杀意,但好在我侥幸活了下来,所以……他们想谋划些什么,都注定不能实现了。”
桑大哥听不懂他在讲些什么:“……是、是吗?”
“今日多有打搅。”他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桑大哥手上:“这厅中毁坏之物,算我头上,这银钱就当是赔偿,付某有事在身,先行告辞了。”
桑大哥怔忡捏着银锭,目送付荣在夜色之中快速消失的背影,他又转过头,望着地面那一摊血迹,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安焦虑的预感笼罩在他心上。
夜色愈发深沉,他一夜无眠。
——
昨夜闹腾的事,郑曲尺是一无所察。
她醉酒加上哄拍梦魇过后的柳风眠入睡,闹了小半宿,疲倦加身,人都不知道沉浸到哪条梦河里淌游了。
而宇文晟长年失眠,困顿失觉已久,这一夜由郑曲尺抱哄着睡,加上梦魇影响,也是进入了深度睡眠。
第二日起身,她见桑大哥在刷地板,眼下黑青,面容憔悴青白,便觉奇怪,甚至她还隐约嗅到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