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我这一生都是隐藏在黑暗下的，见不得光，也见不得所有人好，所以，我爱你都爱的那么狰狞，企图用毁掉你的方式得到你，也见不得你幸福。

——你看，我就是这样的人，也不配得到你。

澳门赌场。

一圈又一圈的赌局走下来，沈命面前堆了很多筹码，他看着微微闭了眼，推开，在众人急促的呼吸声中随意选了一个，在对方的惊呼和欣喜的狂吼声中，淡淡一笑，又转身离开。

夜色很静，月光下，他一路回了小楼。

风很凉，从半开的窗户卷进来，他进门的时候觉得被冻得彻骨发寒，把门带上，走到窗户口去关灯。

本来只是随意去带上窗，只是探过身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街道下面有一男一女在走着讲什么话，似乎是在吵架，声线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有些刺耳。

沈命拉着窗户的手就顿住，一点一点僵住，等下面那两个人都吵完架消失不见了，他才恍惚间收回了手。

被冷风吹过冷硬的发疼的手，手指头艰难的动了几下。一点一点收拢，又蜷缩起来，窗户被他“啪”的一声关上。

他回过头，入目的就是一片昏暗，好像是那天，他压着那个小女人的时候的模样。

只要闭眼，他就会想起那种感觉，很温很润，肌肤很滑，他觉得这辈子的温存都被满足了，只是又很贪，很希望这样的温暖在自己身边多待一会儿，想要的更多。

直到那小女人眼泪流下来，砸在他手背上的时候。

明明那眼泪凉凉的，可砸在他手背上却烧的他浑身都痛，痛的他不能呼吸。

他生平最恨的，大概就是那些为了一己私欲，而去伤害那些没有自保能力的女人的人，比如苏伯父，比如沈老爷子。

现在，又多了一个他自己，哪怕是以爱为名，却也同样残忍。

这大概就是他为什么到最后，明明箭在弦上，却发不出来的原因了吧。

很久远，却清晰到宛若昨天刚发生的事情，他闭上眼，回到床上，裹着冰凉的被子安静的坐着。

像是有一点清浅的记忆，在某一刻，安静的从生命中荡漾起来，明明只是清浅的波纹，可是翻涌起来却在他的胸腔里汹涌成滔天的记忆，沈命闭了眼，把自己放在冰凉的床上，安静的沉眠。

她脑海里有很多未来，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收回来，像是一场梦一样，想起那个小女人的眉眼，他就闭了眼，不再纠缠。

他看不到他的未来，也不奢求有一个人回来这样爱自己，大概见的多了，做过最坏的事也爱过最好的人。心里宛若一潭死水，谁都搅不动。

而想要搅的人，也没那个心思来搅。

很久以后，q市。

隔着遥远的距离的城市，他听到广播里面在广播一些新闻，偶尔提到一些花边新闻，提到a市沈家的时候，沈命的眉眼很轻的跳了一下。

节目里，有主持人用艳羡的语气提起来，说到那个女人的名字的时候，还用一种很刻意的语气压着声调：“听说，沈家的太太最近怀了二胎哦，也不知道是个小公主还是小王子呢！”

大概是因为现在两个人好的蜜里调油，所以当初那些满天飞的诽谤和绯闻都跟消失了似得，只剩下所有女人的羡慕和嫉妒。

沈命一点一点听着。手指轻轻地敲着自己的膝盖。

助理正在开车，但是隐隐也知道有些不好，手指在方向盘上摩擦了一下，暗骂自己非听什么广播，结果手探过去，就听见身后淡淡的吐出来一句：“不用。”

那时候，正是下班高峰期，他刚从d国回来——也待不了多久，只是为了一个会议而已。

他的根基其实都是在国外，回来只不过是为了自己心里哪一点执拗，结果在卧虎盘龙的a市，似乎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不知想到了什么，沈命低低的笑起来，靠在车窗，想，他既然连人都看不到了，那听听情况也是好的，总之又不是他自己刻意要打探的。

助理心里是烧灼起来的烦躁和焦虑，眼眸扫到一边，去看沈命笑着的模样，都带着几分冷。

可偏生眉眼还是笑着的，助理从后头看了一眼沈命，心里多少泛起来些许不安，想了一下下午会议的时间，瞥了一眼旁边机动车道，轻轻地摩擦了一下方向盘。

他很想这个时候超车过去，一次，就一次而已。

“沈总？”

助理轻轻地扒拉了一下方向盘，看沈命闭着眼眸不说话的模样，心里一阵犹豫，又是一阵侥幸，小心翼翼的往非机动车道的方向行驶过去。

结果可想而知。

“站住，你们！给我站住！”

一辆交警的摩托车呼啸着从那边传过来，很快很凶，对方带着头盔，身形消瘦，也不怕行驶中的车，一把一个漂移，拦在前头凶神恶煞的吼了一句：“停车！”

助理手一抖，生生蹭上了旁边一辆自行车。

骑自行车的是个中年人，倒在地上满脸风霜苦涩，踉跄着站不起来，看不出什么大伤，但是就是不肯起来，那小警察也从车上下来，看着很消瘦，被大头盔盖住了半张脸，她一边下来，左手扶着头盔，往后掰，露出半张小瓜子脸。

一边去把那个中年人扶起来，一下没扶起来，中年人“哎呦哎呦”的叫，助理急得跺脚。

小警察就跳脚了，一边打120，一边给贴罚单。

贴罚单很麻烦，处理病人更麻烦，一大摊子事儿堆积下来，原先堵塞的通道都已经走开了，他们这边儿还是麻烦不断，助理都快哭出来了，也不敢去看沈命，自己下来，试图跟那名大叔沟通。

他们多塞点钱就是了。

可那个小警察却一下炸毛了，扶着头盔气的和他辩解了几句，说急了，助理冷笑了一声，指着后面的车，冷冷的吐出几个字：“知不知道里面坐着的这个人是谁？”

哪知道他一句话说到一半，还没等吐出来那人名呢，那小丫头一下火了，直接越过他冲到后座上，死命拍窗户。

“我管你是谁的车！不知道什么叫交通规则吗？没看到你司机撞倒的这个人吗？”一边说，小丫头一边还踹上了：“给我下来，把你驾照给我掏出来！”

助理被吓炸了。上来一把把她拉回来，还没等说话，就看到后排的的窗户缓缓打开，沈命半张侧脸，很凉的出现在玻璃窗口：“给她。”

助理一滞，不敢在说什么了，从自己兜里掏出来驾照，恶狠狠地塞到那小丫头手里，压低声音：“可别怪我没告诉你！坐在里头这个，可是沈命，沈命！”

正握着驾驶本的小姑娘，浑身一颤。

大概是这名字吓到她了，匆忙之余，她满手薄汗的握紧驾照，冷不丁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沈命正在缓缓关窗。

玻璃窗一点一点上升，沈命的半张侧脸迎着阳光，俊朗的一塌糊涂，她能看到对方眉眼间薄凉的情绪，当时正从车里飘出来新闻节目的声音。

她恍惚间想到了一句话，是以前的姐妹在她耳边念叨的，什么一见沈命终身误之类的话，她那时候嗤之以鼻，现在——

“喂？小姐，看够了没有？”

助理不轻不重的推了她一下，神色有些不耐，看沈命已经关了窗，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助理又气不过的凑过来，压低声音咬牙：“我告诉你。你别想在q市混了！”

说完，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夏小小的手指还是浸湿着的，等那辆车扬长而去的时候，她才猛然反应过来什么，可才追了两步，又被艳艳的日头晒回神了。

旁边，推着自行车的中年男子正要离开，夏小小有点狼狈的推着自己的摩托车，拿着明显大一号的帽子艰难的戴在自己的头上，凑过去问：“大哥，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啊？”

“不用不用。”

对方摆了摆手：“刚刚那位先生，塞给了我很多钱的，我不用去医院的。”

说着，对方下意识的掩盖住自己的裤兜，夏小小的眼眸看过去，也能看到他单薄的衣料下若隐若现的钞票。

大概不少吧？

她想着呢，对方已经上车了，正要骑呢，还回过头跟夏小小讲话，语重心长：“姑娘啊，你可要小心啊，我刚才听清楚了，人家可是沈命啊。”

沈命啊。

乍一听这个名字，都好像带着几分莫名其妙的意味一样，听的人脸都跟着微微发红，夏小小用手扶了扶头盔，觉得脸烧烧的。

大概是这q市的天儿又热了吧？烧的她脸都跟着红起来，很难耐，她连话都说不出，只是一门心思的使劲儿点头，使劲儿点头。

那中年男子蹬着有些破烂的车，来来回回，一步又一步的往前蹬，就能听见车子“嘎吱嘎吱”惨叫的声音。

夏小小听得一阵恍惚，回头骑上自己的摩托车，只觉得被偌大的太阳晒得浑身发烫，难受死了，心里有一只猫儿来来回回的抓，抓的她好难受。

沈命第二次看到那个莽撞的女孩子的时候，是会议进行到一半儿的时候。

本来严肃的会议室里突然多出来一些动静，门口有人捧着一大堆东西闯进来，众人的眼眸看过去，那小姑娘就脸色发白，手忙脚乱的把文件资料一个一个的往人的手里放。

“你跑哪去了？”

助理有点幸灾乐祸，像是要把自己之前吃过的哪一点小亏都还回来似的，开着空调的会议室里，那小丫头都急的满身汗，被助理略带调侃的嘲讽激的脸都发白，却又只能咬着牙继续发文件。

文件发到他哪里的时候，那小丫头还没反应过来，鼻尖上都是汗，递过来的文件上也沾了她的手心的汗渍，她本来不是很在意的，结果在看到沈命的时候，下意识的紧了紧手里的文件。

“你，你，你——”

她“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助理走过来，从她手里抽过文件，递给沈睿。蹙眉说了一句：“去，下十三楼再打印几份来。”

夏小小还没反应过来，盯着沈命正看着呢，被说的一哆嗦，咬着牙一副又生气又小心翼翼的样子，最后看了一眼沈命，又立刻往下跑。

等会议室的门又关上，沈命随手松了松领带，随手拿过那一份文件，手指划过那文件上明显的些许湿润的时候，微微顿了一下，继而抬起眼眸，凉凉的吐出来一声：“继续。”

但另外一个人，俨然不是这么平淡了。

小小的茶水间里，穿着职业套裙的小姑娘缩在角落里。拿着手机，兴奋的打电话。

“小宛，我真的碰见那个人呢了哎！我就说，我就说我迟早还是会碰见他的呀！你不知道，他在开会的时候样子也好帅哎！”

“是吗？有我老公帅？”

“没有！你老公最帅！”夏小小调侃她：“我要是能有你这么幸运就好了，我也愿意赖在a市不走！”

电话那边的人跟着笑：“那你就直接扑上去，狠狠地咬他一口，他肯定就会记得你了。”

夏小小又有些沮丧：“记得什么呀，早就不记得了吧，他都没看我一眼哦，倒是那个讨厌的助理啊，今天又要安排我出去出差，明天就走了，他总安排我去那种很远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