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薇脑子转不过来,也就没多问,乖乖的点头答应,也就没看懂沈睿眼底里的那种波涛汹涌。
两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腻了好久,沈睿浑身都是火儿,余薇偶尔跑来勾他,末了一本正经抬手堵着他的胸口摇头:“不行,你有伤。”
沈睿憋了一股火压着她,揽在怀里去抓她痒肉,余薇不敢太大动作,总怕自己伤了他,闹腾了一会儿,电话响了沈睿才松手。
彼时余薇正趴在他锁骨上,低头就是他的气息,一时贪婪咀嚼,只听到电话那边说了一声什么,沈睿低低的应了一声:“好,我马上过去。”
电话挂了,余薇就趴在他身上装死,怎么都不肯起来,被他哄了一会儿,才不甘心的滚到一边去,卷着被问:“谁啊?”
沈睿抿唇,没说话,余薇就懂了。
“那你去吧。”
把头扎进被子里,余薇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就听见那人说了一句“我晚上回来”,顺便紧紧地搂了她一下。
等人都走了,余薇才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闷着在床上打了个滚儿,正寻思着呢,突然听见门口门铃的响声。
有人敲门?
余薇一个机灵从床上爬起来,拉门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手指搭在门上想着该是个什么表情,最后风姿绰约的勾了一抹笑,一抬手开了门,顺势靠在门边上。
结果余薇眼角带笑的抬眸一看,顿时惊的魂飞魄散!
门口确实站着一个人,但是不是去而复返的沈睿,而是顾春生!
几乎被她忘到脑子后面去的顾春生!
门口的人短短几个月没见。却好像隔了一个人生似得,身上穿着单薄的病号服,一只手还拄着拐杖,身上还沾染着冬日雨水的污浊,整个人干瘦的像是一个小老头,可一双眼亮的吓人。
余薇是真被吓到了,下意识的要关门,顾春生一下子就冲上来,一手抓住余薇的手腕,沙哑着声音叫:“木槿,是你吗?是你吗?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是你!”
他一下子扑的太近了,那张脸离得太近,余薇几乎都能够看到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地方,远远不像是当初那个明媚少年的模样,此刻他宛若一个瘾君子一样犯了毒瘾一样,嘶哑的大吼。
余薇被他疯狂的样子吓怕了,下意识的推了他一把:“顾春生!你到底要干吗?你神经病啊!”
顾春生喉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艰难吐出了一句:“木槿,我----”
余薇果断摇头:“顾先生,请您不要胡说八道,我不是什么木槿,报纸胡编乱造的东西,也请你不要相信!”
说完,余薇就要关门,但顾春生一下子冲过来,他一条腿断了,姿势很狼狈,半是扑在门上,半是扑在余薇身上,用一种虚弱的恳求的声音求。
“木槿我知道是你,我第一眼看的时候就知道是你了,我一早就知道了,木槿,我当初那么对你,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他一边说一边半跪下来,纠缠着余薇不肯松手:“原谅我啊木槿,原谅我,我还爱你的,我还爱你啊!”
嘶哑的声音配着他那张干瘦崎岖的脸,看的余薇一阵作呕,抬手狠狠地推了他一下,可都推不开。
一时间,走廊里都是他的鬼哭狼嚎,眼见着顾春生就要这样蹭着进屋了,余薇又气又恼被激的狠推过去,听他单薄的脊背狠狠地砸在走廊上的闷声,冷声丢下一句:“顾先生,你再无理取闹,我就报警了!”
顾春生不知是这一下摔狠了还是怎么样,缓了两秒才爬起来,嘴里念叨着一些“原谅我”“之前是我不对”的话,但是他才起身,走廊就上来个人。
外卖小哥手里提着饭菜,哼着歌儿,上来了被这场景震了一下,下意识挡在余薇前面:“喂,你干什么的?”
看余小姐吓得那个样子,这人怎么都不是个好人----而且这造型。太诡异了些吧?
余薇心里一松,她还真怕这人纠缠着不肯走,一边接过小哥的饭菜,说了一句“谢谢”,一边准备报警。
小哥儿倒是笑了:“不用,我把他拎下去。”
说完,一转脸就拽着顾春生往外走,劲儿很大,也不管顾春生的惨叫,一路拖下去,等下了走廊台阶,找了个没人地方,一把把顾春生摔在地上。
这人早就没了当初风华了,滚到地上的时候整个人还囫囵了两圈,浑身沾染了泥土,正想说什么,却被那小哥一脚踹过去:“滚,再让我看到你我就废了你!”
说这话的时候,那小哥眼底里都是一阵狰狞的光,浑然不像是刚才那种笑意阳光的样子。
等顾春生连滚带爬一瘸一拐艰难的走了,小哥儿才掏出手机,翻出个电话来,发了个短信:“沈总,刚刚碰见顾春生了,在门口纠缠余小姐,刚撵走。”
“收拾干净。”片刻,电话那边回了几个字。
小哥儿冷冷一笑,把手机塞回兜儿里,回头看了一眼余薇的屋子,看上去也没什么事儿,他才扭头,哼着调儿,一路慢悠悠的跟着顾春生跑掉的方向走过去。
反正一个瘸子也走不远,在不久之后,他连一个瘸子都不是了----小哥笑了一下,顺手点了根烟。
而此刻,楼上,余薇家里。
门刚被关上,余薇提着手里的外卖,一时只觉得心脏像是要跳出喉咙,有那么一瞬间,余薇突然很庆幸。
庆幸沈睿没有在,庆幸沈睿没有看到顾春生的样子----这样狼狈的顾春生,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同样拥有这样狼狈过去的余薇,如果让沈睿看见了,是不是自己在他心里也掉了价了?
余薇这样想着,一时只觉得心口都跟着堵----时隔多日,她早都忘记了顾春生这一茬儿了,哪怕事情又被掀出来,真相都被人披露,她担心的不安的情绪也都是围绕在沈睿和苏婉儿的身上,竟然提不出一点心思去管顾春生。
现在这个人一窜出来,她好不容易的心情又被破坏,好不容易有的生活也受到影响。
余薇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起身,走到厨房去,刚放下外卖,就听见门口有人摁门铃,余薇这次小心了些,看到是那外卖小哥儿,她才开了门。
“余小姐,您没事儿吧?”
一开门,小哥儿笑的灿烂:“我刚才经过一家豆浆铺子,顺手给您买上了一份,看看您有没有被吓到。”
余薇有些受宠若惊的笑:“谢谢谢谢,我没什么事儿,刚才那个人----”
小哥儿递过去豆浆:“撵走了,以后保安看着呢!”
余薇才算放心了些,小哥儿一直笑着等门关上,才扭头走,抬手拿了手机,回了一条“送到了”,就蹬蹬的下了楼。
而小哥离开的时候,半个脚掌踩在台阶上,在台阶上印下了一个沾染着泥土和一点新鲜血液的印子,黑褐色混着鲜血的气息。
走廊里,一阵宁静,除了哪一个脚印之外,一无所有,有保洁人员路过,蹙眉骂了一句什么,又拖得干干净净。
只是有些东西,不会随着时间消磨。
一日,清晨。
余薇低调带着墨镜口罩回医院复查----她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比起来,沈睿身上的伤其实更难捱一些。
幸好,那件事情就如同一场镜花水月,来的凶去的也快,很快就消散在梦里了,余薇一路从医院做好检查,没有什么大事儿。
“最近多注意保养,你身子骨不行。”
医生叮嘱了几句话,又撕下来一个单子,递给余薇:“跟着去拿药吧。”
余薇点头去拿药,路上偶尔经过什么人,都会担心对方认出来自己,但是很显然,余薇多虑了,一路上众人行色匆匆,多看她一眼都没有。
余薇顺利拿了药,正要走,却突然听旁边两个大妈聚在一起聊天:“听说了没有?那个98号病房那个病人,前几天晚上跑出去,差点被人在外头打死了。”
“哎呦,造孽啊,那天我经过看了一眼,他妈眼睛都快哭瞎了。”
“可不是?这群年轻人就是爱四处惹麻烦。”
“还有那个病人的老婆,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我儿子都被她迷的神魂颠倒,整个儿就是一个狐狸精。”
余薇下楼的时候,正踩着那大妈夸张的声线里,听得她略觉得刺耳,却也不是很放在心上,一边将口罩老老实实的带上,一边下楼往停车场走。
但是在医院门口,她看到一辆车。
准确的说,是一个医院偏门,a市仁和医院四通八达,有很多地方都有小门,只是不明显而已。余薇正看到一个偏门人少的地方,一辆车前,一对男女正在调情。
对方动作热情火辣,余薇过去的时候正撞上,有些猝不及防,躲都躲不开,那一对人转过来看,看到余薇的时候都是一愣,男的就是上次在停车场带蔷薇走结果被老婆打了的老板,女的,自然就是笑意妩媚眼眸空虚的蔷薇。
男人匆忙走了,留下女人一个人站在那里,空气都跟着寂静了些。
余薇本来已经视她为陌路了,并不是很在意就准备离开,但是她刚抬脚,对方却猛地横在了眼前。
余薇一顿。
她这是走了什么倒霉运?天天都能瞧见她?每次来医院,都能撞见她!
“余薇----”
蔷薇却先开口,她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神色很疲倦,本来她是个时刻注意仪态的女人。可是现在,她站着的时候脊背都是弯的。
“巧。”
余薇下意识的挺直胸膛,吐出了一个字。
两个人间的气氛很尴尬,还是蔷薇先开口:“今天就算不撞见你,我也是要去找你的。”
余薇一顿,抬眸等着她的下文。
医院偏门地方,人很少,路很滑,有湿冷的雨水和干枯的树,蔷薇在某一刻深吸一口气,一闭眼,颤着手摁在额头上,像是在天人交战一样,过了几秒,突然叹息。
余薇就听见蔷薇压抑而又凄苦的声音:“余薇,你放过我们吧。”
余薇愣住了。
“我,放过你们?”
她重复了这几个字,咀嚼了一下话里的意思,忍不住冷笑:“你不如说让顾春生放过我,你以为我会去缠着他吗?”
蔷薇眼神虚无,听到余薇这样讽刺的声音,眼眸里略过几分死灰一样的光,重复了一遍:“我知道,现在你眼里根本没有我们的存在,你也不需要因为我们而刻意去做什么,所以,请放过我们吧。”
“莫名其妙,我对你们做什么了?”余薇冷笑:“从始至终,一直都在走钢丝的那个人,不是我吗?”
蔷薇嘴角颤抖了两下,神色还是那样卑微:“春生那天是去找你,我后来才知道的,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余薇浑身一僵。
“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了。”蔷薇弯下脊梁,用一种极其虚弱的声音,一字一顿:“我们现在一无所有了,顾春生几乎都离死不远了,没有一个工作单位肯要我,我只能继续卖笑卖肉,余薇。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余薇却听得满心薄凉。
“我差点死了倒在病床上的那天,你肯放过我吗?”
余薇的记忆似乎一下子窜到很久以前,突然想到那天自己倒在病房里的时候的绝望,又恨又崩溃,恨不得提刀去砍死他们所有人,实际上,她连手都抬不起来。
蔷薇闭上了眼----她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失去了往日的精致和活力,僵硬的游走在男人之间,等余薇都走了,她才反应过来什么,艰难的站直身体,捏着包往回走。
一张被妆容掩盖住的脸似乎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只是目光游走之间四处都是虚无,偶尔有病人或者是护士走过,跟什么人说话,她勉强笑笑,又垂着眉眼一路往病房走。
人们的悲伤和惨烈并不相同,恶劣的负情绪反而汇集在一起。身后有人嘲讽的笑也有人指指点点,蔷薇勉强打起精神,推开了病房的门,进屋,又关门。
靠在病房门上的时候,蔷薇想,这样痛苦的日子应该快结束了----余薇是那种嘴硬心软的人,哪怕她心里多恨,应该都做不到那么绝吧?
但是,蔷薇不知道的是,这一次,做这些事的人,不是余薇。
星期三。
早早就有车来接余薇,余薇本没有把这件事怎么放在心上,只当做是一场平常宴会,可是等到了地方,才发现不对劲。
偌大的酒店,明媚的灯光,游走的人群,但是----
苏家主母几乎把这场宴会当做自己主场了。全程下来都是以“主人”的身份做的,招待贵宾也都是那个态度。
如果只是一个宴会的话,没必要把苏家的叔叔伯伯舅舅以及一些远亲都邀请过来吧?干脆说是家宴好了。
余薇心里想着,突然觉得很别扭,手里抓着红酒杯有些无所适从,干脆想躲得远一点儿,可是还没等躲开,苏婉儿就已经举着高脚杯,姿态优雅的走过来了。
“suy的同事都在那边,还有你妹妹于罗兰,用我带你过去吗?”苏婉儿笑的温柔大方,好像是真的让余薇自在一些似得。
余薇听到“妹妹”两个字就觉得浑身发烫,勉强扭过头去看了一眼,果然看到萧流风正在和于罗兰说什么话,看到她看过来,萧流风还举杯冲她笑了一下。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好。”余薇有些气若游丝的吐出来这几个字,突然觉得自己来的很荒唐。
苏婉儿也不是很在意,直接冲她点了点头,绕过她去招呼其他人,余薇自己一个人在这儿看的心酸,堵着一口气,很想找个地方坐下来,但是又总觉得四周的人看她都是带有色眼镜的。
余薇的事情算是闹得沸沸扬扬,人们不说了不代表他们忘记了。
萧流风偶尔看过来一眼,心里就隐隐觉得有些难堪,忍不住走过来站在余薇身边跟她说什么话,两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说得话也都不怎么走心。
萧流风实际上有点乱的,他虽然是suy的员工,但是也是萧家的长子,萧家老爷子干脆就让他代表出席了----今天苏家发的请帖上虽然什么都没明说,但是已经隐隐点明了要有重要的事情发生。
所以萧流风不得不来,可是想一想,苏家的重要事情,会是什么呢?已经订婚的两个人,还能有什么事情发生?再一看苏母今天在宴会上那种做派,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了。
正是因为明白了这一点,萧流风越发觉得难堪,他不明白。沈总为什么要带余薇过来,这种场合,打的不就是余薇的脸吗?
幸好,身边并没有什么人来上来说什么风凉话,萧流风暗暗嘲笑了一下自己的多余,并且压低了声线:“余总,出去透透风呢?”
余薇抿唇,点头。
萧流风就一路带着她往出走,随便找了个宽大的阳台,人不多,好像都要远离喧嚣了似得。
两个人一独处,场面就尴尬下来了,萧流风几次想说什么话,看到余薇那双含着几分落寞的眼就说不下去了,到最后没话找话,硬憋出来一句:“余总,你知不知道顾春生的事情?”
余薇一僵,猛地抬头看萧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