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今日我们要上哪去?”
宋南柯吃着早膳问道,雅间之内,仅有她与修远二人。他们昨日已从宫中出来,如今便宿在这归云阁中。
想起前天晚上发生的事,她心中仍有许多疑惑,只是在宫中,诸事不便细说,所以她亦无法问清。而且昨日修远便提出离开皇宫,说需要前往寻找那淳于棼的亡魂,于是便拿着画卷在流莺忧心忡忡的目送下离开了皇宫。
修远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桃花糕,正欲递入口中,听到宋南柯的疑问,便将桃花糕放于自己的碗中,将筷子放于碗的一侧,方道。
“我们回去南坡竹林的绿玉小筑。”
宋南柯顺着修远的话回想起那一院的清冷,可是与太后寝宫相比,不知为何,就是多了几缕温度。
她忽然想到,若是当初画卷交到了太后手中,那后事又是如何发展……
修远见宋南柯手中筷子还夹着块莲花酥,脸上表情却呆住了,秀眉微皱,那双本是波光潋滟的杏眼,此时一片平静。
这双杏眼,修远心中始终觉得熟悉非常,犹如刻在心底的牵挂,每每看到,心底必会蔓延出一种复杂的心痛之感。
看来,这记忆,是时候该认真找找了……
“啪”
随着荷花酥的一声掉落,惊醒了这各自深思的二人……
修远看着那随着荷花酥掉落,而震散的碎屑,回神道。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流莺姑姑只看到太后为情所伤的痛苦,却不曾想到,太后与淳于棼的一场相爱相知,可能亦是彼此生命中最为绚烂的色彩!一入宫门深似海,纵使太后恩宠再盛,亦抵不过帝皇薄情。而心底有了淳于棼这一人,让她可以忍受这深宫寂寞,不必为红颜未老恩先断而黯然神伤,这何曾不是一件幸事。当然,这代价便是相爱却不能相守。所以,好坏相随,姑娘就莫要过于执着于此事了……”
宋南柯将散向四处的荷花酥碎屑慢慢捡入碗中,心里想着修远的话,突然鬼使神差地问道。
“大侠,若是明知相爱却不能相守,你,还会选择与之在一起吗?”
修远一怔,他没想到宋南柯会如此问他。突然,心底那阵充满无力的痛苦包裹着整颗心脏,仿佛有一股绝对的力量将毫无反抗之力的他按到泥泞底下,纵使他放弃全部傲气,声嘶力竭地求饶,那冰冷的一剑落下,抹掉了他眼前所有光芒!
“大侠,大侠,大侠……”
宋南柯的问题刚落,她便看见修远脸上一片煞白,原是一片幽深的眼中,此时满是绝望的痛苦,仿佛被噩梦魇住一般。
她心下大骇,以为修远之前的伤复发了,赶紧起身跑到修远身侧,伸手在他面前挥了几下,见其没反应,便捧起他那冰凉的脸庞,看着他的眼睛,一声又一声地唤着他的名字。
所幸的是,那充满绝望的眼中,慢慢有了点点光芒,她见其有效,便继续,且将一手挪到修远的后背,轻柔地抚着,犹如在安抚一个做噩梦的孩子一般。
半刻钟后,宋南柯见修远的眼睛动了一下,正欲确定一下他是否无事时。突然,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包裹住,头顶上那温热的气息喷下,耳边传来对方紊乱的心跳声,宋南柯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懵了。
接下来的行为,让她日后每次想起都羞得捶足顿胸。
她似姐姐般地将手伸到修远的背上,继续轻柔地抚摸着,轻声道,“乖,没事了,有姐……有我在呢!没事了……”
“咳咳……”
宋南柯本是边吃着糕点,然而,她真的忍不住了,尴尬地笑个不停,寂静的雅座中,她耳畔一直回响着这句话,她竟然一不小心就占了修远的便宜。
只是好言道,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她方笑出声,便被那芸豆卷给呛到了……
修远本是冷眼看着窗外,心中甚是无奈,不曾想,听到宋南柯那一阵压抑的笑声。
往她那看去,只见宋南柯满面尬笑,见他望过去,立即用那青葱一般的手捂住嘴巴,只是那双杏眼都弯成月牙状了,眼中的灵动与笑意灿若星辰。
突然眼中之人咳嗽起来,眼中因咳嗽蒙上了一层水光,仿佛轻轻一碰,便化为泪珠掉落。
修远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走到宋南柯身边,拿起茶杯递到宋南柯嘴边,另外一只手放在宋南柯后背,轻轻地为她抚顺气息。也许连他自己亦无发现,此时他的眼中亦涌上了一层笑意,温柔、宠溺、无奈……
……
宋南柯说到此处,望向门口那个黑色的身影,扬灵站在他面前,一脸怒气地喋喋不休,似乎在命令他将这结界给破了。
只是,那个黑色身影仍是无动于衷,一脸木然,似乎失魂一般。她一恍惚,眼前竟是一片璀璨缥缈的星空与浩瀚无边的深海,悠远、寂静、孤独、绝望……
一时之间,那莫名且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她使劲地摇了摇头,那星空与深海瞬间消失,只剩那满眼的竹海莽莽。
修远本是好笑地看着那一脸谄媚之色的宋南柯,为自己东拉西扯地找那牵强的理由解释。
只是耳边那轻快的声音戛然而止,见其看着门外一时失了神。
宋南柯眼眸中,那黑色身影清晰地印在上面,修远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似乎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扯着心脏不断地往下,让他一时没了计较的心思,转身便往厅中走去。
但是,脚步尚未迈出,身边之人忽然如那溺水一般,大口地吞吐着空气,急促的呼吸让她腰杆都难以挺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