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做的,顶多就是罚跪了。
国事傅忌从来没跟我说过,但架不住我有个和国相许了亲的妹妹,傅森和嫦云的婚事板上钉钉,将来必定就是一家人,隔着肚皮还贴着心,自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像嫦云上回进宫就跟我提过,这几年收成不好,老天爷也不给脸,汝南和冀州隔一阵就得闹上一次蝗灾,要不就是旱灾;民生问题关乎国家根本,千秋宴要办,外头的民生也要办,每次一出事傅忌就急得慌,每每都要勒令底下人必须得尽快想出办法来,不然连吃口长寿面的心思都没有,
办法有是有,却偏生不能取其一,成国公人精一个,自然是晓得傅忌素来多疑,还有点说不上来的心软,指不定戳到哪根神经了,就要犯了妇人之仁的臭毛病;更巧的是,傅森这个聪明人和成国公那种老成世故的聪明根本不是一回事,他那人一点都听不得阴阳怪气的话,脾气一急就收不住自己,已经好几次当着傅忌的面和成国公吵得不可开交,回回都吵得大家一肚子气。
要说傅忌为什么一日比一日忧郁,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成国公那个老冬瓜,就是太明白傅忌,太了解死对头傅森了,所以才故意借这次的蝗灾出来搅事,先是建议傅忌最好要开仓放粮,要不就先免了半年的赋税,好歹把南边的十二洲稳定了再说。
可成国公这话刚说出来不到三秒,傅森就开始跟成国公争执起来了,争来争取就一句话,放粮可以酌情放,赋税死都不能少,不然哪里来的钱去养兵,哪里来的钱去巩固边防,百姓的民心是要紧,但也不能不管将士们的死活,成国公不能老是操着文人的心,只顾着虚的东西。
末了,傅森可能是有点急了,所以口气就有点不大好。
至于他到底有没有当着傅忌的面,说成国公是个短视的老匹夫,那我就不知道了。
毕竟,我也不在场。
两个有头有脸的大臣一吵肯定是吵个没完的,话里话外,哪怕嫦云不说我也猜的到,肯定是哪哪儿都僭越,哪哪儿都合乎情理。
傅忌坐在龙椅上,哪怕不说话,心里也肯定会想,两边都是大爷,手握军政和朝政命脉,一个也不能得罪,得两边揉。
只不过憋屈了点。
傅森有道理,但是态度不好;成国公态度良好,然而道理都是歪道理。
不过最后促使傅忌拍板的还是成国公的一句话。
这句话不长,只有五个字。
他先是对着傅忌一躬到底,说了一通民为根本,军为外盾的老话,之后才转过来,对着傅森说,
“国相此言过甚,须知此非家事也。”
此非家事也。
这五个字之前从来没人说过,成国公这么一说,那效果一定是巨大的,立马就把傅森所有的话都给堵回去了。
他的确是姓傅,是先帝的亲儿子,脑袋上挂着皇子的名,肩上还担着国相的职,他管的事再大再有理,成国公都能给他一句话掰成家事。
你看,国相都伸手管着皇帝要管的事了。
傅忌听了能不忌惮?
居安思危是皇帝的事儿,底下的人再有什么能耐,再有什么抱负,也不能管这个。
可是不管,是眼睁睁地看着家国没落;管了,谁管谁就是乱臣贼子,操着皇帝该操的心,到头来都是一样的下场。
傅森没有被削权,监国的声望摆在那里,他依旧是国相,但傅忌显然也是没有要听他话的意思,成国公的确担得上老奸巨猾四个字,他猜中了傅忌的心思,做皇帝的最在乎自己的江山,其次就是自己的名声,都想着要流芳百世,不留骂名,开疆拓土那都是过去时了,先祖们都打得差不多了,南边有十二洲,北边有四个大洲,南边富饶,北边地处天险,傅忌若是想做个明君,那短时间内,就不能再兴兵戈了。
哪怕知道成国公提的几个建议都有或多或少的隐患,但傅忌咬咬牙,还是批了。
我虽然安坐后宫,可碍于我老爹是朝廷的中流砥柱,妹妹又是未来的豫王妃,我哪怕是个聋子,那耳朵里该听的不该听的也照样是一点没少;为了嫦云,也为了自己下半辈子的保障,我只有暗自劝服自己,尽量让自己往好的那处想,想傅忌就算再多疑,心里头总还是分得清是非,应该不会对国相傅森怎么样,吵归吵,但兄弟是兄弟,外人是外人,成国公一肚子的歪理,也不占理,说不准他还是默认傅森和自己一起操心的。
可是,万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