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袖一挥,沧公矮身端起一杯酒,一盘果蔬大步流星的离开亭子。在座二十余人见了,摄于沧公往昔之威竟是无一人敢挺身拦阻。
病怏怏的少年一脸愤然,却也是不敢动手,着席上少了三成的酒食啐道:“倚老卖老,不过仗着曾是司马氏的走狗,就如此妄为!”
衣衫整齐的老者咽了咽口水道:“祸从口出,莫言莫言。”
“徐老果然是胆小如鼠,这郡县之中各个忙着讨生活,谁还管他人言论什么?”撇了一眼说话老者衣衫上的破洞,病怏怏的年轻人把目光落在了仅存的酒食上。
着这群文士如此寒酸,饥肠辘辘之下仍是唇枪舌剑,尚书郎刘汴不由得摇头叹息,一脸赧然。
反倒是身旁的裴秀带有几分讥讽的笑道:“这沧老当年也是黄河以北的大儒,而今不过是这般境地罢了。裴秀得祖宗庇佑,衣食不缺已是足愿,出仕一事刘大人不用再劝了。”
尚书郎刘汴苦笑道:“朝中众所纷纭,人心涣散,张大人独木难支,苦盼裴兄出山,裴兄真的忍心拒绝么?”
裴秀微微摇头道:“此地在河北已属人口密集之地,仍是如此荒凉景象,官吏兵卒自顾不暇,百姓更是不知何去何从。裴秀无甚大才,焉有回天之力?非是裴某不愿,实是无能为力矣。”
“哎……”刘汴奉张华之命已然是第三次来请裴秀出山相助,无奈裴秀带着自己走遍河北各地遍观民情。这般萧索的民间景象让自己都有心灰意冷之感,如何劝得动打定主意隐居不出的裴秀?
“张大人每日与晋公思虑救国之策,殚精竭虑,心力交瘁。常与我等提及裴大人之才十倍于张大人,若肯出山大魏必定有救……”
事已至此,刘汴仍是不愿放弃希望。当年的裴秀与钟会并驾齐驱,乃是司马昭的心腹,更是智囊。张华后来居上,却也自认不如裴秀远矣。而今裴秀也好,朝中名臣耆老也罢,一个个都是隐居市井,宁肯吃苦受罪,耕种深山,也无心回转朝中效力。
这等世道,让谁不心寒?
裴秀拍了拍刘汴的肩膀道:“我知你与张大人皆是忠心为国,只是人力始终有限,裴某年岁也高,体脉衰退,难以操劳繁重之务。唯有静养在家,以待天年罢了。回去告诉张大人注意身体,无须挂念于我。”
“这……哎!”
着裴秀离去背影,刘汴觉得索然乏味,耳中唯有那二十余名文士,为了几碟酒食争辩的吐沫横飞的声音。上了马车离开此地,却是见一老迈的文士,蹲在路边抱着碟子舔个不停,躺在地上的酒杯,满是尘土……
进入城中,景象依旧,裴秀心中苦笑,信步人群之中,脑中想起当年跟随司马昭南征北战的情景,又想起司马昭临终时那异样的目光。为人臣子自己已经竭尽全力,怎奈后人不堪辅佐,难辨是非,如之奈何?
“若是王伯舆在,怎容大魏如此凋敝……无奈啊!”
转过身来,闻听此言的裴秀不由得一惊,几乎跳将起来,身上毛发喷张。惊魂稳定的望去,却是愕然一笑道:“原来是阮兄,吓煞我也。”
步兵校尉阮籍破衣烂衫的靠在一处泥墙之下,似醉似醒的道:“裴季彦你有颠倒乾坤之能,偏偏自甘落寞,可算我辈中人。来来来!你我共饮此杯!”
裴秀阮籍那烂醉如泥的模样,微微笑道:“君之所言,正是裴某心中所想,此地怎堪饮酒,我家中自有美酒相待。”
阮籍听到有美酒,眼睛顿时撬开一条细缝打量裴秀一番道:“你身家倒还趁些美酒,随你一行又有何妨?可笑司马氏用心不一,暗自生疑,自毁长城矣!”^-^Ǜ书( .1800100.co )Ĩ়&#;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