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许久,众人目光落在了杜预身上。大军新败,将帅浴血,可要想在接下来的作战中不再重蹈覆辙,唯有依靠杜预。
司马炎渐渐回复平静,营帐内鸦雀无声,杜预缓缓抬起头来,面容似已苍老许多。
“晋公明鉴,我军精锐一朝尽丧,留在此处野战毫无裨益,唯有退守许昌方是上策!”
“什么!?大将军你也认为应当退兵?”身躯颤抖,司马炎不可置信的着杜预,想不到连这朝中第一人也认为在此地不可能阻止蜀军……那自己的霸业,自己的帝王之梦呢?
退,附和无数人的利益,可却是众人不愿意见到的结果。纵然司马炎诸多差错,纵然蜀军军容鼎盛,众人也从未想过堂堂大魏竭尽全力也是挡不住蜀军的推进,想不到二十万大军竟然不堪一战!
张华手心见汗,心知杜预此语绝非玩笑,若真有办法击退蜀军,以杜预之忠诚断断不会沉寂许久。
一脸惨笑,杜预额头之上深深的皱纹绞在一起,缓缓说道:“军中精锐荡然无存,余者士气低落,负伤者更是不计其数。退守许昌是唯一的办法,却并非是怕了蜀人。”
“哦?此话怎讲?”司马炎听出一线希望,急忙问道。
杜预定了定心神,将自己心中的盘算托出道:“蜀人之害不止于此,我军新败难以为继,却未必输给蜀人。许昌巨城,钱粮充沛,臣请兵十万固守在此,拖住蜀汉主力,这是其一。”
“西线战场,胜负未知,然函谷关为天下之险,撤其城下之兵反保虎牢,与许昌形成犄角呼应,这是其二。”
“马隆其人智计绝伦,可继我位,使其引兵五万一路东行,破两淮蜀军,解青徐之围,此乃其三。”
侃侃而谈,并非是什么齐某妙策,却清晰的布下了整个战略。时至今日,曹魏已经不占任何优势,唯有奋力相搏罢了。
司马炎静静的听着,杜预的战略很是清晰,将西线的兵力撤回协助许昌的守卫,分出仅存的兵力舒缓两淮与青徐的紧迫局势。魏军攻不下函谷关,就如同蜀军难以越过虎牢关,因此西路之守,稳如泰山。
马隆是杜预力举的将领,在历次战斗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可谓当朝杜预之下的第一人。由马隆率领五万人马前去增援东方各处战线,便可打破当下僵持的局势,一旦东方的危机缓解,中路的蜀军便是孤立无援,断难讨得便宜。
战略清晰,责任明确,可司马炎心中始终有一个疑问,杜预要留守许昌,自己又去到哪里?
见群臣纷纷点头,司马炎也在思索,杜预又开口道:“此战凶险万分,旷日持久,即便取胜我方也是元气大伤。晋公可屯兵陈留,濮阳,乃至黄河北岸,以铁骑施以援手,牵制蜀军部分战力,减轻许昌城的压力。”
……
大战之后,满目狼藉,蜀军屯于宛城清点死伤。此战虽胜可文鸯的五千精锐全军覆没,文鸯本人也是重伤在身,一时无法出战。柳隐一部八万人马折损四万有余,活下来的也是伤痕累累。
各路兵将皆有折损,粗略估算,蜀军折损之兵力在七万上下。比起魏军覆灭将近二十万人马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可蜀军总兵力也因此减少到了十几万人,比起魏军仍是少了一些。
宛城的物资焚烧干净,蜀军除了占据地盘之外,可以说是毫无所得。魏军虽然战败,可占据有利地势,又是兵多将广。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魏军一方杜预根据魏国的状况布置接下来的战略;蜀汉一侧同样有刘禅与姜维根据自身情况改变战略方针。
到了这般紧要时刻,双方首要之务皆是安顿好自身,然后才能图谋对方。以姜维之能未必不能度量杜预的打算,难道杜预的能为便不能估算姜维的安排么?
可二人选择先行巩固自身,乃是为了完全的把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