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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城里与家里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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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城里与家里比较

出来已过一月有余,无论永农怎样节约、精打细算,把一个钱掰作两个钱用,钱只有出的没有进的,就像池塘里放水一样日见少了。颜永农带出来的钱快用光了,这个时候他深深体念到了在城里没有钱的日子不好过。

乡下人总是向往城市,把上街进城当作一大盛事,梦想有朝一日变成城里人。有人曾开玩笑:“变狗宁愿变城里的狗,起码街上的骨头多些。”根在农村的男子虽然怨天怨地怨父母最后也只得认命安分守纪拘在田地上,不然他们能到哪里去呢?他们热烈欢迎城里的知青下乡来,国家的这个政策真是大快人心。要是还来个天翻地覆把农村人跟城里人对换才好呢!明知这纯属不合实际的空想,可还是这么巴望着。

只有那些姑娘们指各方面条件优秀的,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的那种,她们的梦想或许能成真。都说女子的命运有两次选择,第一次是出得娘门好,跟上了好父母有福享。俗话说:“跟得父好子贵。”不过这是上天做的事,人是无法做到的。第二次是嫁个好郎君,也有句俗话:“跟得夫好妻贵。”女子在选丈夫时要拿出眼睛劲来,这才是人为的。

不过有太多的姑娘结婚不是嫁人是嫁地方、嫁家庭、嫁住房。要是男方家地方好、家里富裕、有住房,女子愿意嫁。男方家挨城伴县或有城镇绿卡那么其余什么都无关紧要,即便他瘸脚跛腿,抑或癞头、麻面都挫不败女子要嫁的心。在拖木埂就有个这样的事例,有个叫秀英的女孩初中毕业,长得乖巧、漂亮。从她十五岁那年起媒婆几乎把她家的门槛踏平了,一直到二十岁还没有哪个有板眼的后生让她家收下娉金。就在这一年从县里来了住点工作队,队长是县卫生局的局长。这局长一眼就看上了秀英,让她给他当儿媳妇。他没有隐瞒自己儿子的缺陷,直接告诉她:她未来的丈夫是个哑巴,上过聋哑学校。当然不会太委屈她,他开出的有利条件抵消他儿子缺陷有余。那就是:结婚后立即办农转非手续,安排进县医院当出纳。

开始秀英有些犹豫,哑巴表面上只有一个缺陷实际上还暗藏着一个,十聋九哑。默默无语面对着一个五官就有重要两官不起作用的人一生一世,即使锦衣玉食又有何味哦?

而她的家人一口应承下来,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香饽饽,几十世的好事。不只她的家人满意,她的亲戚、她的朋友都满意。这段时间一家人开口闭口说着这件事,有事没事提起这事来说。

父亲的话:“这么大的官在我们这根藤上见都没见过,不说我们跟官没搭过巴弦连吃国家饭的亲戚都没有。今天能攀上这高官是我们家祖上积了德积了福。福给你一人享,我们只是跟着沾点光罢了。”

母亲的话:“你嫁进了那一家这一生的铁饭碗端稳了。太阳晒不到,雨儿淋不着;不用没轻没重地担担挖挖,不用劳碌奔波,站着有吃坐在有穿。将来在他家开枝撒叶了(生孩子),他们还要请人把你当太婆服侍,请保姆带娃,看哪个有你这重的命啊!还不只你一个人好将来你的后人都跟着讨好,他们一出生就是国家的人,吃商品粮,享受政府的优惠。长大后坐办公室拿国家的的钱。”

哥哥的话:“他不是有点毛病,还到这山旯旮找你?凭他爸的牌子,县里的好姑娘不随他挑?再说你跟他旗鼓相当,你长有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可认得几个字,没进过学堂门,一个睁眼瞎。安排你当出纳只怕你钱都不会算。不过他们会让你去进修,请老师带你。我跟你提个醒:你还磨磨蹭蹭别人只愁抓不到手。”

在这一片赞歌的海洋中,这艘婚姻之船跑了舵才怪!

然而三十多天的城市生活完全改变颜永农三十多年的看法。他体验到在城里生活不合适、不习惯、不自在。老话说绝了:井里的青蛙说井了好。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家的狗窝。颜永农在城里呆不住了,心归到了拖木埂,想着家乡的种种好。

他开始找这座城市的差、不满和看不怪、听不怪的种种不是之处:

街上黑成蚂蚁的人让不开路,步子迈不开,常常侧着身子让人。相碰、绊人的事层出不穷。颜永农想不通:哪里来的这么多闲空人啊!一个个长得油光水嫩,穿得豪光闪亮,吃了不做事一天到晚在街上逛,全是一群寄生虫!

骑自行车的要在人缝中穿梭就得紧摁着铃开路,嘀呤呤响成一片。一辆接一辆的各式汽车轰隆隆驶过,司机还嫌不够热闹,像弹钢琴一样弹着喇叭,振耳欲聋气笛声盖过人声、铃声,耳朵都给震麻了。真不知道城里人的耳鼓膜是铜打的还是铁铸的这么经事。

不光耳朵吃亏,眼睛、大脑、四肢可受累了。给人让路尤其给车让路眼要急腿要快,稍一迟钝汽车在你面前来个急刹车,司机从玻璃窗里伸出脑袋骂:“找死!眼睛长到脚板心上去了?”一阵惊心动魄之后颜永农对司机的责骂非但不生气,反心存感激。若不是他驾车技术高,不知还有没有个健全的人回家过年。

他想到了家,家乡那令人心旷神怡的天籁之声,天刚麻亮窗前树上一群喜雀“叽喳叽喳”对嘴,直叫唤到人推开窗户为止。中午太阳光越猛这里那里的知了扒在树上、茅草背面狂命地不换气地叫着“呼急呀”,此起彼伏。只是夜晚上床时那如潮的哇声吵得人难入眠,但想到它们那香甜可口的美味时,又心平气和了。

在家里走路只要用眼角的余光瞄一下地面不要叫凸突的石头跘了脚,有沟有缺的地方步子跨大一点。眼睛哪像在城里是用来受罪的?享受都来不及呢。看,路边野花丛中蜜蜂缠绕着彩蝶飞舞着;山涧中波光粼粼、鱼儿穿梭;山坡上牛羊追逐-----。多好的一幅田园美景啦!

在城里人离不开钱就像鱼儿离不开水。吃饭、喝水不掏钱只得讨。住宿在街头墙下、马路边、广场上才不用花钱。连上厕所都得花两毛钱,颜永农暗自好笑,活到这年纪只知道花钱买进没见过贴钱卖出的。回去把这事讲给家里人听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的。

在城里說起上厕所真是个*烦。酒楼、饭馆、小吃店张开眼睛可见,可厕所找煞人,跑几条街都找不到一个厕所,并且藏在旯旮处。那次小孩要小便,颜永农带着他东街找到西街没找到,小孩急得用手捏着自己的小鸡:“我憋不住了,把尿拉到裤裆里嘎!”急中生智颜永农就在转角边装着点烟的样子挡住孩子让他把尿淋在墙上。这种不正当的行为不能经常做,一旦被城管员抓住又是钱发骚,只罚你一两元是城管员同情你。真难呀!当人感觉饿时还可拖上一段时间,甚至顿把饭不吃也可以受得住,但是屎尿急了怎不能削个木塞把屁股眼塞住。令颜永农费解的是那藏着的少得可怜的厕所是怎么盛下这满大街人的排泄物的。

城里人家与农村人家不同,你若是到他门上讨口水喝他会快快当当舀给你,你若是借他厕所方便一下他把脸一冷一口拒绝:“没有,你上公侧去”。

“不行就是,一个家连厕所都没有算家吗?你这一家子长年四季屁股放在别人家里?要是我能找到公侧干嘛看你脸色?”颜永农心中不快。过后他又自责自解 ,人家的厕所用的麻石克铺地 ,白瓷砖贴墙,还雕花秀朵,比我们农家的宿房高级多了 。他们上过厕所之后用水冲了不算还要用洗衣粉洗用刷子刷还要消毒,更有讲究的还会洒香水。当然舍不得让别人去弄脏,

不免又想到家乡,那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随处都可做厕所。地里的庄稼、荒原上的草木正需要肥料。一个自三岁穿封了裆裤后知道露屁股害羞的人在野外屎尿急了不必费神找厕所,稍稍选个隐蔽一点的地方躲躲闪闪把包袱卸了。也有一些随便的人尤其是男人像狗儿、鸡子一样随时随地就拉,更有不要脸的男人一边走路就解开裤裆拉出“家业”跟那水牛牯一样一路走一路“滴滴答答”着,留下一路波浪线。有人想作弄他大喊一声:“来人了。”看他怎么着,抖了抖自己的‘家业’说:“来就来了呗,有么大不了的事,勤快看就多看几眼,这玩意哪家没有?哪个没见过?”

在城里人们眼睛一睁开脑子可以转动时就开始打钱的主意。开口闭口谈钱,伸手缩手要钱。打工的得掂量一下干的活儿所得报酬跟耗掉的力气是否相宜;做卖买的满脑子本小利大、薄利多销。还有工夫懒得做,生意又做不来的家伙见钱起歪心干起拐骗、偷盗勾当来。颜永农就亲眼看见一个老妇人的陆百多元钱被盗后的情景,她卖了猪的钱放在兜里还没煨热就到了谁人的腰包里都不知道。她呼天号地也好,寻死觅活也好,钱是一去不复返了。颜永农带的钱不算多,放在口袋里没有什么感觉,可一个沉重的包袱压在他心头,时刻担心着钱没了,担心扒手把钱偷了。他时常用手摸口袋,在人密集的地方还得专门腾出一只手握着口袋里的钱。手放在兜里握钱握得久了出了一巴掌的汗,钱都给湿了。有时手里握着钱心里注意着别的事,当回过神来这会儿手感没跟上,感觉手里是空的,这时他给吓得汗都冒了。

他又想起在家的时候,日子过得多自在多轻松啊!一天到晚身上不用带半个铜板。饿了,家里大米、包谷等五谷杂粮多的是,屋后菜园里既新鲜又嫩绿的瓜果、蔬菜挂满枝头,盖满了地。哪顿妻子不是好饭好菜伺候他们们爷儿三个?渴了,山上含有多种人体需要的矿物质泉水正源源不断地从自己屋前流过,喝、洗、用无度挥霍,不花一分钱,也不需要节约。想吃肉,灶塘上的肉柜里熏的香喷喷的腊肉切下来煮,鸡圈里鸡、鸭、鹅随时想吃就随时杀,池塘里、小溪里、过水沟里小鱼、虾、鳝鱼、田鸡等百分之百野生的未经污染的水产大家公有,只要你勤快随时都可以去钩、网、捞。

孩子吃的零食也是自产自作只花工夫不花钱的,家家户户的门前屋后、田边地角种有各个季节挂果的果子树,桃子李子刚吃罢,梨子、枣子出来了,吃罢梨子、枣子又有橘子、柿子来接交。这些家种的不算,山上还有许多野生的城里人见都没见个果子,什么野草莓、杨梅、樱桃、山楂、猴猕桃-、八月绽---许多许多,有着比家果子更美更鲜的味道。孩子们就是吃着这些没有农药、化肥没有受过工业污染的纯天然食物长大的。

农村人凑在一起谈论的是某某人家收了多少担谷;挖了多少担薯;摘了多少斤包谷;打了多少箩黄豆。养了多少鸡鸭、猪牛。一般不谈哪家存了多少钱。

让颜永农反感的是城里人的傲慢与冷漠。最可恨的是这样一些人,住在城里的天数屈指可数,脚上泥巴未掉手上还散发出牛粪味,或者他们的父母兄弟正当着乡巴佬的这样一些人。他们穿起西服操起洋夹土的普通话就人模人样地做起城里人来,眼睛长得额头上,瞧不起乡下人。当你面对面向他问路时好像你说的话携带臭气熏了他鼻子,他把脸拗向一边斜着眼看你,你就是那么让他不屑一顾。当他用‘是’回答你时,声音不是从口里吐出来的,而是从鼻孔了里省出来的。他们拿手接你手中的钱时用两个指头来夹的,生怕沾到了你手上的污垢。

“这些人啦自命不凡、自作高贵、自以为是,其实你们吃的喝的穿的哪样不是出自农村,不是千千万万个像我这样的泥巴腿子一手一脚弄出来的?你們鄙视乡巴佬,嫌这手脚脏,难道脏手脏脚摸过的粮食、棉花就不带着脏吗?”颜永农好气呀。

还是我们乡下人厚道待人热情,你走到一个生地方碰到的人不管认不认识,问路找人总能得到热心帮助。人们会不怕麻烦带你去你要去的地方,帮你找到你要找的人。哪怕他们肩上正担着担子,手里正举着锄头都会搁下。万不得以不能亲自带路,那他们会像描地图一样把你要到的位置描述给你,让你不走半步重返路准确无误找到你要找的地方或人。

对待生人尚且如此热情,熟人之间更不知有多亲热。人们在路头路尾相遇了不打个招呼会引起猜疑:这是怎么啦,见面当作不认识,是不是之前什么地方有所得罪?

打招呼的语言一律是很简单的问语,路上相遇兴问:“哪里去呀?哪里来呀?”吃饭前后的兴问:“吃饭了冒?”这些问话不需要真实准确的答案。答的人只要顺着回应:“就到前面去,就从前面来。”“吃了”。有时打招呼完全是明知故问没话找话,明明看见人家肩上挑着粪桶还要问:“挑粪呀?”回答的人一本正经地应:“嗯,担粪”。这打招呼闹出过许多笑话。比如看见人家蹭在厕所也问:“吃饭了没?”上一阵见人家怒气冲天这阵子见人家心平气和了就问:“没气了?”

不管那些招呼语恰不恰当,好不好听,人们乐意互相见面问候。一天见面十次打十次招呼不觉厌烦,十次见面只打九次,那一次就让人见气、让人见怪、让人反省自己有无过失。

顏永农习惯于家乡的风土人情,因而他在城里一时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回家的愿望刻不容缓,迫切要见亲人、朋友。把积了满满一肚子话向他们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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