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预料到了什么,微微挑眉。
“薄先生,能谈谈吗?”
薄允慎穿着白天的黑色衬衣,黑色长裤包裹着笔直的修长双腿,气质清冷优雅。薄唇吐出淡漠的声音:“抱歉,我想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谈的。”
望着他明显拒绝的模样,方凝鼓起勇气,上前迈上去两个台阶,放在身侧的双手握拳,紧张的与他对视,颤抖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我们想和你谈谈……关于黑翼集团的事。”
男人镜片后的眸色如墨,俊美的脸上却淡淡的溢着笑:“如果你们是想谈关于黑翼集团的事,我想由我太太本人在场一起听比较好。”
“薄先生。”眼看男人迈下楼梯,随即往书房走去,胡莺上前拦住了他的身影。低低的说:“是我女儿没说明白,还是你在装糊涂?”
薄允慎脸上笑容不变,但不及眼底,菲薄的唇片蠕动,清清凉凉的开口:“我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胡莺脸色难看,她没想到这个男人如此难对付,她已经这么暗示过了,他依然不动如山。
方凝手指掐着掌心,尽量不让自己那么胆怯,再次鼓足勇气上前劝道:“薄先生,请你放心。我们真的没有恶意。”
一道不轻不重的嗤笑打断了她的话,男人单手抄兜,另一只手中有意无意的把玩着纤薄的手机,唇角渐渐噙上阴冷的笑:“既然你们这么想谈,不如我现在就带你们上去找她,大家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他回答的这样干脆利落,胡莺母女反倒一阵错愕。
男人已经迈步上了楼梯,他的步伐不紧不慢,但从容淡然,完全不像做做样子。
“妈,是不是我们看错了。他不是我们说的那个人?”方凝拉着胡莺的手悄声说。
胡莺也有点糊涂了,长叹口气说:“算了,可能真的是我们认错了。这件事不要捅到方媛那里去,惹她反感,把我们赶出去不划算。”
“怎么,姨母,那个野种要赶你们走?”
梵妮咬牙切齿的声音突然从母女俩身后传来。
胡莺和方凝同时吓了一跳,胡莺回身白了侄女一眼,“你躲在这里干什么,想吓死我们吗?”
梵妮撸起袖子就要往楼上冲:“姨母,刚才你说那个野种要赶你们走是不是真的?她反了。你可是这个家族的女主人,她怎么能赶你走,我去找她……”
“你给我闭嘴!”胡莺上前喝止住梵妮,头疼的咬牙,“你马上给我滚回房间去,不然从明天起你永远不要到庄园里来。”
“姨母,你太教我失望了,你怕一个野种做什么?你手上有两大金牌律师,打官司你她那两个哥哥都不怕,还怕她一个野……”
梵妮眼看声音大起来,方凝上前把梵妮的嘴捂住。紧张到声音都有点变了:“你小声点,你一口一个野种,那天你耳光还没挨够吗?”
梵妮顿时脸上像火辣辣的烧起来,再也不敢随便乱讲话。
“夫人,方凝小姐,你们怎么不上来?”
楼梯上方,传来男人懒洋洋的嗓音。
胡莺停了一下,挤着笑仰脸回答:“薄先生,刚才只是误会,天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薄先生了。”
二楼。灯光下,男人戴着眼镜的脸更加立体,深邃又棱角分明,特别是那镜片后俯视的双眸,如夜空中的雄鹰一般,锐利而又深不可测。
他再次下楼,唇角勾起冷淡的弧度,“夫人,既然你们想单独找我谈,不如我们谈谈另外一件事。”
看着男人挺拔颀长的身影径自穿过回廊,往书房方向走去。方凝屏住呼吸问:“妈,他要跟我们谈什么?”
“去听听就知道了。”
三个女人来到书房门口,胡莺对梵妮说:“你在门口帮我们把风。”
“姨母,怎么又是我?”梵妮想进去,却被胡莺眼神吓住了,“好,好,我在门口守着,你们进去。”
方凝抢在胡莺前面伸手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男人坐在窗前灰色单人沙发中的慵懒身影,修长的腿随意交叠着。黑色短发落在眉间,他搁在扶手上的指间燃着烟,低头在专注的看着什么。
书房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男人一身黑色衣物,显得冷漠阴郁,让人有种不敢靠近的悚然。
方凝吞了吞口水,侧头看了一眼母亲,发现她母亲也有点面露惧色。
第一眼看到方媛时,母女俩就暗自高兴,与她那两个精明难缠的哥哥相比,这个方媛简直太好对付了。而方媛的丈夫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个温和无害的儒雅男人,但今天这么私下接触下来完全颠覆了她们的认知,这个男人哪里儒雅,完全就是个深藏不露的狠角色。
胡莺毕竟年长,她先调整好情绪,端着架子,昂头走了进去。
方凝随即也跟了进去,顺手关上门。
薄允慎在她们进来的时候将手中的烟捻灭,淡淡的掀起眼帘:“夫人,我想和你谈谈那天你给我太太看视频的事。”
“你什么意思?”
薄允慎轻轻一笑,将手中的资料搁到胡莺面前的桌子上,“夫人应该认识这个人。”
胡莺狐疑的拿起资料。一张金发碧眼,帅气的年轻男子照片撞入视线。
她只第一眼看到照片就变了脸色,保养完好的脸上肌肉在抖动,好半天艰难的说道:“他两天前失踪了,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他……对,那天正是我把视频给你们看的时间……是不是你把他怎么样?你不要伤害他,不然我会报警!”
薄允慎仿若未闻,慢条斯理的陈述:“肇事逃跑的司机与夫人的小情人经常一起喝酒泡夜店,好到还在身上一起纹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纹身,车祸那天有人看到他就在附近……会不会视频中把司机从车里拉出去的人就是他?”
胡莺焦急的连连吞着唾液,连声否认。“不是,不是他。他胆子很小,他不敢杀人,也不敢卖凶杀人,他不会做这种蠢事。”
“二公子死亡,奥纳西斯家族彻底无人,夫人就是第一继承人,可以继承奥纳西斯家族大笔遗产,他是夫人的小情人,自然是帮着夫人的。这件事要是传扬出去,是说巧合呢。还是说蓄意谋杀?”
“你胡说!这栽脏,这是陷害!这是阴谋!”胡莺像被踩着尾巴,声音尖锐刺耳:“这件事不是我指使的,与他也没关系,你不能私自把人关起来,你这是犯罪!听到没有?!你最好赶紧快把他放了!”
男人脸上的线条浅淡漠然,“是栽赃陷害或是真相,重要吗?”
胡莺胸口剧烈起伏着,嘴唇哆嗦得厉害,方凝握住她的手臂,几次想暗示她冷静。可她冷静不下来。
他唇角浅浅的勾起,“找不到人,警方只会认为他是畏罪潜逃,而要一个人保守秘密,死人是最好的选择。”
“不要!”胡莺呼吸急促,毫无形象的站起来,怒不可遏的看着不动声色便已掌控一切的男人:“你……你以为你是谁,你能只手遮天吗?我现在就去报警,以警方和我两方的能力,我一定能把他找出来。到时候你……”
男人面无表情,不疾不徐地压下她所有的声音:“到时候万一找到的是尸体,我想夫人你会更开心。”
“嗵!”胡莺彻底傻了,身体一软,瞬间软坐进沙发。
“妈!”方凝眼睁睁看着他们你来我往根本插不上话,这时候能发声了,却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
胡莺眼神直勾勾的望着沙发中的男人。
书房非常大,一角的英式大笨钟滴滴答答发出响声,如今听起来更像是一下一下在敲着丧钟。
胡莺说不出话来,以眼角示意女儿,方凝咽了好几下口水,轻轻的问:“你要什么?”
男人眯了眯眸,语调极沉:“交出所有奥纳西斯集团的所有股份,以及放弃赫歇尔城堡的拥有权。”
前半句在胡莺的意料之中,可后半句她却愣住了,态度坚决:“我可以把奥纳西斯集团的所有股份给你,但是那座城堡不可以,它不值钱。”
“值不值钱不是你说了算!”
胡莺闭上眼靠进沙发里想了好一会儿,拨了一通电话。
十分钟后,律师过来了。
“妈。”方凝拉住了胡莺,“一个小白脸而已,再找就是了。你何必把股份全部交出去,没了股份你我以后吃什么喝什么?”
“凝儿……”
“妈。”方凝态度强硬:“你忘了吗?在没遇到继父之前你我过的是什么苦日子,我不想再被打回原形。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女儿,就不要这么做。”
丢下这句话,方凝气得哭泣着夺门而出。
又十分钟后,一份胡莺签好的股权转让书递到了薄允慎手里。
胡莺把律师打发走了,迫不及待的问:“薄先生,现在能把人放了吗?”
薄允慎微低着头,眼神阴晦,看不清喜怒:“你还没把另一个我想要的东西给我。”
“你相信我,那座城堡真的不值钱。”胡莺哀求的脸上表现一抹坚决,“它是我丈夫留给我的,我不能给你。”
“丈夫?”他冷漠的嗤笑:“你心里要是真有你丈夫的话。何必在外面包养一个小情人?”
“不一样。”胡莺灰白的脸上出现一抹怀念之色:“我这辈子遇到最好的男人就是我丈夫,是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给了我所有的爱,他和我结婚的时候说过,那座城堡闹鬼,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之前所有住过的人全部死了。”
“他还说了什么?”男人长指漫不经心的敲着沙发扶手,细看之下却发现节奏时快时慢,时轻时重。
“他……”胡莺突然敏锐的感觉到男人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瞬间停下声音,眼露狡诈之色:“你把人放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男人静了两秒,大手拨通了一个电话:“放人”。
那头人吞吞吐吐,结结巴巴的说道:“人……人可能放不了了,那小子有吸毒史,今天他毒瘾发作,打晕了送饭的跑了,我们去追的时候,那小子手脚都在抽搐,失足摔下山崖……尸体刚刚抬回来。”
男人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听到的不过是一个虚构的故事,放下手机,面不改色的看着胡莺,“人已经放了,现在可以说了。”
看他神色应该没骗她。
胡莺心头的大石移开,脸上多了一点笑容,轻松的语气说道:“他说让我把城堡保管到我生命终结,在我死之前让人把城堡一把火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