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回家了,现在马上去餐饮部报到。”
时初晞纹丝不动。
贺琳背着手。“怎么?你想违抗上面的命令?”
“上面?”
“哼,对,就是上面,刚才总部那边打来电话,说是马上调你去餐饮部。”贺琳说到这里,眼中染上了一丝不甘心的恨意:“别怀疑,是薄大小姐亲自下的命令,而且她助理打电话过来,不允许我问原因。”
原来是薄安缨。
时初晞可不认为薄安缨会这么好心,把她从水深火热的市场部救出去。
忽的想起那晚薄安缨的话:“好,那我就给你调查的时间。三天为限,如果三天还查不出什么,别怪我不客气!”
从那晚算起,昨天刚好三天时间满。
也就是说,这是薄安缨给她的惩罚。
来到了餐饮部,找了半天,才找到位于走廊最里面的办公室。
办公室空间很小,大约五十平米,简直和市场部的茶水间差不多大小。
接待她的是经理助理,看到时初晞怀里抱着纸箱,那助理翻了个白眼嗤笑道:“时初晞。你还真当自己调到餐饮部来是坐办公室的吗?”
“那我应该在哪儿?”时初晞平静的问。
“跟我来。”那助理冷瞄了她一眼,带她七拐八绕,来到了宽敞明亮的餐厅。
堤雅大酒店的餐厅装修规格奢华宏大,这时正是午餐时间,位子上各色客人在享受午餐,服务生手中端着托盘,穿梭其中,彬彬有礼。
时初晞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转头对助理说:“需要我换衣服吗?”
助理来回看了一眼她身上的工作服,这是全酒店上下统一的工作服,唯独餐饮部不是。有另外一套。
“当然要换,跟我来。”
……
十几分钟后,时初晞从女员工换衣间出来,看着自己身上布料稀少的一字抹胸裙,不由得苦笑一声,再傻她也知道,她这样可不是当什么服务生。
“穿好了就跟我来。”助理面无表情,领着她再次回到了气派非凡的餐厅,指着台上一架漂亮的钢琴说:“以后那就是你的工作,中午晚上各弹三个小时,如果有客人点曲。你得满足客人的要求,当然酒店也不会亏待你,客人给的小费三七分成。不过你也别多想,三成归你,七成归酒店。”
时初晞好半天无语。
助理斜眼看她,一脸的阴阳怪气:“是不是高兴坏了?在这里的客人可是非富即贵,出手大方,光一晚上的小费足够你在市场部写方案写上一个月的。说不定以你的姿色被有钱人看上,当个二奶什么的也是概率很大。”说完又想起了什么,“噢,对了。说二奶怪难听的,说情妇好听多了,你说是吧,时小姐?”
时初晞看着对方眼中的讥诮,笑容不变的叫住了对方,等对方回头时,“啪”一声脆响。
助理的脸被煽得偏到一边,一脸呆滞,完全不敢置信时初晞调过来第一次就胆大到给了她一巴掌。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有姿色就要当情妇吗?谁教你的?”时初晞挑起冷眼。声音里像揉了冰块:“既然你父母没教你,那么这个巴掌算是我教你的,做人要嘴下积德,千万别满嘴喷粪,降低档次!”
“时初晞,你吃了豹子胆吗?你敢打我,信不……”
时初晞丝毫没有惧意,冷若冰霜的打断道:“如果你背后有人撑腰,那请你给你主子带个话,有本事炒了我,没本事的话以后别在我面前一口一个‘二奶’或‘情妇’。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助理捂着脸,气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在角落里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有人走过来:“怎么回事?你们在干什么?”
助理一见是经理过来了,立马眼中含泪,委屈的告状:“经理,你来得正好,这个时初晞太嚣张了,我不过是叮嘱她工作上的事,她就甩了我一耳光。依我看这种人不能留在我们餐饮……”
“住口!”经理绷着脸打断助理的话:“刚才我都听到了,是你不对,以后大家都是同事。你必须向时小姐道歉。”
助理见经理在暗自朝她使眼色,咬了咬牙,不甘不愿的从牙齿里挤出:“对、不、起。”
时初晞坦然接受,“麻烦你下次注意。”
可恶,居然得了便宜还卖乖,助理眼中恨意明显,过了一会儿跟着经理来到办公室,还没开口,就被经理一通训。
“你说你,是不是我平常对你太好了,那种话你都说得出口。”
“姨父,你怕什么,现在全酒店的人都知道她就是个情妇的货色,怎么别人说得我就说不得,这种人留在我们部门只会让人耻笑,不如找个办法把她开了。”
“闭嘴!”经理一拍桌子:“这个女人不能动,薄小姐有交待,把人调到餐饮部不是给小鞋穿,是给她一个惩罚。”
“惩罚?什么意思?就她那么一个货色,她怎么有机会得罪薄大小姐?”助理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
经理烦躁的甩手:“你是自家人我才悄悄告诉你,到了外面你不要乱讲,薄小姐今天特意打电话给我交待的。总之,你以后给我小心点,别去惹她。你以为是小鱼小虾,其实人家大有来头!”
……
说实话甩了助理那一巴掌之后,时初晞的手隐隐有些疼。
刚才的发飙她不后悔,忍气吞声有忍气吞声的底限,当别人骑到你头上,忍气吞声只会让别人更进一步的践踏尊严,不会给你赢得掌声,尊严是要自己争取的。
她平息了一下呼吸,走到钢琴前开始演奏。
手指碰上琴键的一刹那。整个身心在无形中开始沉浸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没有鄙视的眼光,没有流言蜚语,没有阶级区别,没有为了生存不得不做出的妥协和忍让,那个世界纯粹的像是一张白纸,任你随意挥洒,自由自在。
她有很久没有这么全身心的投入弹一首完整的钢琴曲了,说起来,她是在跟李芸学舞蹈之后学的钢琴,整整晚了一年。但她更喜欢弹钢琴,喜欢它的抒情,喜欢它像是一个倾诉者,通过一个个跳跃的琴键去诉说情感,诉说喜、怒、哀、乐,诉说人生。
一曲完毕,大厅四周开始响起掌声。
她睁开眼睛,朝四周款款微笑,接着开始弹奏起另外一首钢琴曲。
三个小时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她竟一口气弹完,中途连洗手间都没去,连口水都没喝。
到了这时餐厅内所有客人均已用餐离开,她按下最后一个琴键,吐出一口心满意足的气息,合上琴盖。
起身时发现有人站在台下角落,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时初晞,这是江先生给你的小费。”服务生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有一叠粉色钞票。
她微微一怔,对着江穆城说了声“谢谢”,面色淡然的拿起了那叠钱。
江穆城颌了下首,转身离开,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他这样的举动反而让时初晞从见面的窘迫到隐隐有点感激,毕竟对于这个男人她有很多复杂的情绪参杂在里面,一,她怀疑他是靳先生,二,他是她学生的家长,被看到自己衣裳单薄的在这里给人弹琴,总感觉有些不那么为人师表。
……
时初晞把手中的小费如数上交给助理,助理点了点,分了三成给她,语气和神态与之前大相径庭:“辛苦了,晚上五点开始,这中间你有三个小时的自由时间。”
时初晞:“……”
……
她换下了那件令她浑身难受的礼服,换上了酒店工作服,然后准备出去吃饭。
当在酒店大堂看到江穆城时,有点意外,然后慢慢走过去:“江先生。”
“时小姐,方便吗?有点事找你谈。”
时初晞点头,正中下怀。
两道身影保持着一定距离,双双往外走去。
大堂一角,仔细看的话那里猫腰躲着两个身影。
助理弓着背。悄悄问旁边的经理,“姨父,你确定我要跟上去吗?万一被发现怎么办?”虽说这件事是薄大小姐交待的,可江家也算得上是临鸿市排名第三的大家族,仅次于薄家,江穆城又是堤雅的重要客户,她可得罪不起。
经理白了她一眼:“看把你吓得,一个江穆城能把你给吃了不成?赶紧跟上,薄小姐说了,要全程监督时初晞的行踪,有什么异常马上向她汇报。”
堤雅大酒店附近的餐厅很多。江穆城似乎经常光顾,脚步从容不迫的走进一家。
此时此刻两人坐在一家意大利餐厅靠窗的座位上。
时初晞饿得眼冒金星,眼睛里只有眼前的食物,等她吃得差不多了,才想起对方的男人,抽了餐巾擦唇,难为情的笑:“抱歉,不知道江先生找我什么事?”
“上次见面太匆忙,这次我过来是希望时小姐为我保守一个秘密。”
时初晞心头狂跳,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承认是“靳先生”,想了下歪头反问:“如果我拒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