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眼中,根本看不到海伦的存在。
“梁哥,吃点吧,我亲手做的披萨,味道还可以。”海伦又一次将食物端到床边,劝他进食。
老梁依旧雕像一样,没有丝毫反应。
“哥,会找到的,一定会找到的,就算警察没办法,莫然那么聪明,也会自己逃出来的。放心吧。”海伦弱弱的劝着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据莫然被绑架已经一个星期了,生还的机会变的很小,基本不存在了吧?
老梁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滚起来,唬了海伦一跳。
等她反应过来,老梁已经拔通了陈美慧的手机。
“小陈,徐海昌都带你去过什么地方?一个不漏全都告诉我,你一直伺候着我老爹不就是为了梁家的财产吗?只要你提供的线索有价值,我可以放弃所有的继承权,老爷子百年之后,这份家私全部都是你的。”
老梁嘶哑的几乎说不出话的声音对着手机低吼。
海伦走进客厅的时候,老梁嘶哑的低吼变成了凄苦的哀求,从来没有过的哀求的语调。
门铃响起来,海伦过去开门,门口站着位陌生的老头儿,衣衫陈旧,一脸皱褶,手脚粗糙。
“老人家,请问你找谁?”海伦操着生硬的中文问道。
老头儿指指梁经天。
梁经天看见他,一下关了手机,奔到他跟前,抓住他的手:“徐先生,你是不是知道莫然的下落。”
老头儿拘谨的抖下身子,嘴唇抖索下:“可俺有个条件。”
“你说!”老梁激动的变了调的声音。
“放俺儿子一条生路,你们不告他,俺就告诉你莫然被关在哪里。”老头儿说。
“好,我不告他,只要我看见莫然平安,就绝不告他。”老梁毫不犹豫的打包票。
“梁先生,俺知道俺儿子不是个好人,害了莫然,可他也是没法啊,一家大小都指着他吃喝,他也是被逼无奈啊!”老头儿摸起了眼泪。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你现在带我去找莫然,只要找到了莫然,我们一起去公安局救你儿子好不好?”老梁穿上鞋,拉着老头儿出门。
“哥,外套,袜子!”海伦边叫边追出门,两个人早不见了踪影。
……
莫然在昏暗的地窖里根本辨不出时间,庆幸的是,徐海昌并没有打算弄死她,地窖里有水有方便面,前两天,她还可以用暖壶里的热水泡方便面,后面这几天,只能喝凉水干啃方便面了。
她每天做的事就是盯着头顶那扇沉重的铁门,期望它突然打开,放出光亮,给自己自由。
黑暗里辨不出黑夜白天的这些日子里,她倒是有了足够的时间把自己的成长经历以认识的所有人都统统想了几遍。
也许徐海昌真的有爱过自己,而老梁也根本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爱她。
这是她最后得出的结论。
老梁一直有机会对她说一声爱,可惜他从来就没有说过。
她爱上徐海昌,宣布要跟他结婚,老梁也并没有表现出太浓烈的不安和失落,至少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来,而只是嘲笑她早晚要后悔。
他和她之间好像从来都是超越朋友的一种亲情,从来都不是爱情。
结婚前,甚至在结婚的头两年,徐海昌以及徐家的人对莫然,都好的不能再好,让莫然有种上了幸福云端的错觉。
可事实上,他们也许从来都没把她当成自己的家人!
人心的可怕,让莫然有些无所适从,她要把自己包裹在坚硬的壳内,再也不让别人看到她的真心,她想她自己的智慧足可能让她赚到替自己养老的钱财,那么就让她一个人这么过下去也不失为一种最好的选择。
她不需要男人,更不需要婚姻,如果能出去,她只想一个人好好的生活!
孤独有时候比婚姻容易安抚,而且孤独的伤害远远没有婚姻那样血淋淋让人无法直视。
地窖上面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人声!
莫然站起来,眼中充满希望,大声叫着救命!
头顶的铁门被缓缓揭开,带着浓重灰尘的日光一下子倾泻进来,莫然的眼睛被强光刺激,一时什么也看不见,可她的耳朵却好使的要命!
她听到的不是老梁的声音,而是一个中文说的生硬的女声:“莫然,是你吗?你还好吧?”
莫然努力了几天让自己不至于倒下的精神在听到这声音后,蓦然倒塌,脑子里一阵轰鸣,晕了过去。
待她再醒来,已经躺在睦和医院的病床上,高洁坐在她身边,低头削着苹果。
“高洁。”莫然轻轻叫了一声。
高洁手一哆嗦,刀子划了手,疼的身子一挺,却依旧露出满脸欢颜:“啊呀,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是醒了,好啦,风雨之后有彩虹,总算是天晴没事啦!”
“你手流血了,去包扎下。”莫然道。
“没事。”高洁抽了张纸巾擦了擦:“真没想到这个徐海昌竟然能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真该千刀万剐!”
“其实仔细想想,他也是被逼到了悬崖边上,跳下去是死,鱼死网破也是死,索性就鱼死网破了,谁都不甘心被逼死嘛。”莫然道,手捏着额头,有些头疼。
高洁嘴巴张着,不解的望着她。
莫然解嘲的笑一笑:“我替他讲话,所以吃惊?”
“还真有那么点,这几天他都跟你说什么了?”高杰苹果切一块递到她嘴边。
莫然叹口气,摇头,眼睛望向病房门口,门紧紧关着,没有要开启的意思。
高洁看出什么,轻轻咳嗽一声:“梁总他,他有急事去新西兰了,临走前让我们好好照顾你。”
“去了新西兰?老爷子有事吗?”莫然心头紧了紧。
“嗯,他没说,好像是那样。”高洁的声音低下去。
“哦——”莫然像是不经意的答应一声,无所谓的面色,让高洁心疼了下。
“呐什么,徐海昌被抓了,绑架勒索罪,至少也得判十几年,算是罪有应得了。”高洁无话找话。
护士进来换液,高洁趁机走出去,待他再走进来的时候,莫然已经躺下睡着了。
他拦住护士问莫然的情况。
“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体虚弱些,观察一天就可以出院了。”护士回道。
高洁点点头,脸上的忧愁却丝毫未减,给莫然盖了盖被子,走出病房。
缪海伦慌慌张张的迎面跑来,一脸泪水:“高律师,我做不了主,还是打电话给梁伯伯吧。”
高洁看着她手中的纸条,眉毛痛苦的拧在了一起:“又一张病危通知吗?”
“手术已经做了十几个小时了,还没有结果,已经是第三张单子了,高律师,我好害怕。”海伦抱着双臂,身子瑟瑟发抖。
高洁眼中的泪潸然而下,接过她手中的单子:“我来签吧,就是现在通知老爷子也来不及的,何况,我相信,梁总他不会放弃自己的,他一定会醒过来。”
“高洁,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好害怕。”海伦趴到高洁肩膀上,泪流不止。
“意外嘛,什么时候都可能发生的,梁总已经几天没合眼,那种情况下还能从湖底爬上来获救已经是奇迹了。”高洁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慰着。
“还是告诉莫然吧。”海伦呜咽着问道。
“不要,来医院的路上,梁总说的唯一的一句话就是不要把他遇到车祸的事告诉莫然,听他的吧,莫然也经不起折腾了,这个时候告诉她这样的消息,无疑是雪上加霜,待手术结束后再说。”
高洁拥着海伦朝电梯间走去。
一天后,莫然出院,高洁与海伦将她送回家,忙前忙后的收拾东西,她却坐在沙发上盯着手里的手机出神。
“想给梁总打电话呀?那就打吧,他现在该在新西兰北部美丽的小镇上陪他老爹挤牛奶了吧?”高洁边收拾着桌子上的酒瓶,边笑道。
“高洁,老梁他,我……,我被绑架,他一定很紧张吧?是他报的警吧?他是不是比你们都紧张哈?”莫然望向高洁,突兀的问道。
高洁点点头,正要开口,只听海伦在他身后接言笑道:“莫小姐,哥他没有多紧张啊,还是像平常一样镇定,那个时候更不能乱了分寸不是吗?”
莫然神情黯然。
高洁急了,梗着脖子叫:“海伦你中文不通能少讲话吗?梁总怎么就不紧张了?赎莫然出来的钱不都是梁总出的吗?倾家荡产了啊!”
“可是,出钱是出钱,他确实没有紧张,他很镇定,这个我看的清楚。”海伦坚持自己的观点。
高洁尴尬的摸摸后脑勺:“梁总他,他那人喜怒不露于表,看不出来哈,莫然?”
“他可能真没怎么紧张,我都回来这么久,也不打个电话问问,心真是大啊!”莫然叹一声,起身去洗手间,泪水不经意的滑落。
她想,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落泪,为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