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和季羽凡一起工作这件事儿,叶嫣然依旧有些为难,他们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已经有过太多的交集,季羽凡也曾经给自己很多帮助。现如今对他太过严厉吧,显得有些不尽人情,对他宽容吧,又怕他更加恃宠而骄,越发没个工作的样子。这个尺度叶嫣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把握。
她揉揉发胀的额角,重新将有关埃瑞德的所有报道浏览一遍,把里面关于这位神秘掌舵人极为有限的信息逐条的整理出来。
不知不觉到了下班时间,季羽凡探头进来,“下班了,现在我可以帮你了吧?你是想在这里,还是回家继续?”
叶嫣然扫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道:“那你下班回家吧,下次进来前记得敲门。”
季羽凡抿抿唇,他不太喜欢叶嫣然工作时冷冷冰冷的生硬样子,还是在家好,她要温暖许多。他并不知道冷硬才是叶嫣然的常态,只是这一点时常在他面前被打破。
“你不一起走吗?”他不死心的问。
“不了,我今晚有其他事情要处理,你先回去吧!”叶嫣然快速的收拾好,起身拎包离开。
“你去哪儿,我送你。”季羽凡跟在她身后道。
“我打车过去!”
“你还敢打车啊?”被出租车司机袭击的事儿这才过去两天,她怎么就没个后遗症呢?
叶嫣然顿了一下,说完全没有心有余悸,那是骗人的,但,“我不可能一辈子不打车,再说人生的风险又不止这一种,就算自己开车也可能有危险。”
“让我来当免费司机,保证安全。”
叶嫣然回眸看了他一眼,“你不可能给我当一辈子司机,早晚还是要选其他方式。”
季羽凡差不多脱口而出,“为什么不可以?”,话到唇边自己也觉得好象有些不妥。
周围同事看到新来了不足半日的年轻小助理,跟在叶嫣然身后一步一驱,低声交谈,虽然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却足以勾起他们各种八卦的想像。
叶嫣然注意到同事们闪闪烁烁的目光,眸色一沉,脸上的温度又随之降了几度。
季羽凡马上敏感的意识到这种变化,随着她的视线向四周一扫,随即明白,他不高不低恰如其分的提高了音量,足以让所有人听清,却又不显得突兀。
“好的,叶组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明天再向您请教吧,今天就不打扰您下班了。”他微微颔首,态度恭敬。
叶嫣然“嗯”了一声,加快脚步走出公共办公间,看起来有点儿象上司对下属的倨傲。
这种情况下,季羽凡只得看着她离开。
田翰走过来拍拍他的肩道:“我说,你向她请教问题,就不怕被冻住吗?”
几个平时就站队程馨的人,跟着哄笑起来。
唐菲气冲冲的走过来拉着季羽凡向外走,生怕他听信了这些人的话,吓得不敢在这一组工作。
“你别听那些人瞎说,叶组长看起来是酷点儿,但几位组长之中,她是最肯教新人的,从来不猜奸。这些你以后就知道了。”
望着季羽凡帅气的脸,唐菲的眼睛闪亮,“我看叶组长今天一定是有什么急事,平时她从来不这么急着下班,你有什么不明白的问我吧!”
季羽凡的心都在不知道叶嫣然到底有什么急事上,胡乱应付了几句,跟着下一部电梯下了楼,眼睛四处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先一步下楼的叶嫣然,心里不免有些泄气。
叶家。
叶嫣然一进门,母亲就满面带笑的迎了上来。
“你看你就知道忙工作,这才几天没回家,就又瘦了。我和你说瘦是好,穿婚纱漂亮,但也得瘦得健康,你这样面如菜色的可不行。妈给你炖了燕窝,一会儿你多吃点儿,好好补补。”
叶嫣然冷笑着想,不知道一会儿她听到了自己带来的消息,还会不会有心情吃燕窝。
叶母拉着她在客厅沙发坐下,便按捺不住的问道:“怎么样,和晓东说好了吧?彩礼有没有7位数?”
“7位数?!”叶嫣然是真没想到母上大人的胃口有这么大。
“没有吗?”叶母明显有些失望,“那88万8吧,取个吉祥数,我和你说,不能再少了。他个生意人,这点儿小钱不在乎的。”
“我们分手了,婚礼取消,您看看需要通知哪些亲戚朋友,就尽快通知吧!”
“你说什么?”叶母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眼睛瞪得圆圆的。
在确认了叶嫣然没有开玩笑后,挥起手一拳拳捶在她的背上,哭天抢地道:“我说你个死丫头,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儿心,好好的说不结婚就不结婚,你是要气死我和你爸吗?”
叶嫣然腰挺得直直的岿然不动,任由叶母捶打。
叶母打了一阵得不到回应,终于停下手来,“你说说这次又为了什么?总不能又有人抢亲吧?”她指的是和陈非订婚的那一次。
“还真就是又有人抢!”
叶母眯着眼睛盯着她道:“不可能,前些日子你去台湾,晓东还上咱家来和我提婚礼的事儿,可上心呢!这才几天啊!不可能,绝不可能!”
她一脸识破天机的样子恍然大悟道:“一定是你!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儿,把晓东给惹急了!你说说你,怎么这么不着调呢?我不管,晓东这个女婿我要定了,你求也好,跪也好,反正给我想办法,把人给追回来!这婚礼不能取消。”
叶嫣然冷冷的勾起唇角,对母亲这种神推理技能真是敬佩不已,明明自己才是她的孩子,可她对自己怎么连一点儿基本的了解都没有呢。
叶母看到她的表情,大抵也明白自己的话过分了,于是话峰一转道:“笑!都这会儿了,你还笑得出?我就说你这儿冷得要死的个性,什么男人能受得了?有人抢,你不会给我抢回来?还是那句话,这婚礼不能取消。”
“婚礼必须取消!”叶嫣然的态度艰决。
这时一直在一旁闷声不出抽着烟的叶父抬头道:“这事儿,真的没转机了?婚姻不是儿戏,说结就结,说取消就取消。能争取,你还是争取一下,夫妻哪有不吵架拌嘴的,互相让一步,也就过去了。”
“你爸这话儿在理,争取听到没有!”叶母这一辈子难得同意叶父一次。
“爸,就因为婚姻不是儿戏,我才不能将就。一个婚前出轨的男人,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争取的理由。这个婚我是肯定不会结了,你们不用再劝我了。”
叶父闷闷地吸了一口烟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上次晓东来,我看他不象是这种人。”
“那是他演技好,实话和你们说吧,上次他来时,就已经被我捉(奸)在床了。他是特意过来演戏的。”
叶母又听出了新内容,“他肯演,就证明他还重视你,他还想和你结婚,那你闹什么啊?嫣然,妈是过来人,我和你说这男人啊,都有几根花花肠子,就算是你爸这种老实巴交的,也照样有,你要为这个就闹着不结婚,那你这辈子就别结了。”
“那就不结了,我觉得一个人也挺好!”叶嫣然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这都是什么逻辑,什么三观。
叶母一把掌拍过去,“你个死孩子,说得这是什么混话儿!她爸啊,你快管管她。”
“爸,妈,您们就别说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工作还挺忙的,就先走了!”
叶母一听这是没商量了,立马变了脸,“什么就这么定了,这事儿不能由着你,魏晓东,那是多好的条件,你能找上他,这是烧了高香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我和你讲。这事儿我和你爸定了,婚礼必须照常举行!”
叶母站起身来,四下转着道:“不行,我得给晓东打电话,让他明儿就和你把证领了!”
“妈,现在是什么年代,婚姻自主您没听过?”见母亲真的在找手机要打给魏晓东,叶嫣然也有些急了,“我把丑话说前面,就算您又押又锁,这婚我也不会结,您真把我弄民政局去,,我也是那句不愿意。您就看着办吧!”
“老叶,你快管管你闺女!”
叶父掐灭了烟道:“她要实在不乐意就算了吧!她这么大了,有些事儿咱们也替她拿不了主意了。”
叶母一下子把苗头对准了叶父,“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她再大,也是我闺女,我不管怎么行?不能什么事都由着她性子来!”
“她都这么大了,她不乐意,你还真绑了她去登记啊!”
“我让你帮我说她,你怎么反倒帮上她了?她不结婚,我问你一笑买房的那笔钱哪儿来?”
“什么买房,一笑又买什么房?”
叶嫣然终于听出了母亲的重点,什么结婚是为她好,那全是假的,最终还都是为了她弟弟叶一笑。
叶母梗了梗脖子道:“一笑说现在他的同学早就不住宿舍了,全都开始在那边置业,自己住着方便,家里人过去也方便,多出的房子还可以租给新留学生赚钱。而且那边房子便宜,一套三房两厅带院子的小别墅才10万美金,咱又不是买不起,凭什么苦了我儿子,让他和人挤宿舍。”
看看,这就是她母亲无论什么时候她的腔调都是“不能苦了我儿子”,别人留学一年,学费生活费三四十万,叶一笑每年都是50万起步,理由是不能苦了她儿子,出去四年,专业已经换了三个,回国遥遥无期,她从来没说过半句,理由还是不能苦了她儿子,他在寻找自己的理想。
可是她从来没想过她还有个女儿,她女儿背着这个担子,又重又累。别人都是富养女儿,穷养儿,可在叶家一切都以儿子的需要出发。
10万美金!原来那88万8的彩礼是这么来的!
叶嫣然被梗得半天没说出话。
“你说你,晓东这么好条件的男人多几个人争这不是很正常吗?只要你登了记,坐稳正室的位子,那些人由着她们去呗,怕什么?说到底那男人还不是你的!最重要的是他的钱也都是你的!
就算将来有一天他想分手,家产至少得分一半吧!你现在倒是志气了,这婚说不结就不结,一个毛都分不到,你说你傻不傻?他找小三,你就给人腾地方,出息得你!”
叶母不迭不休的用她那奇葩的价值观给叶嫣然洗脑,结论都只有一个,这婚必须结,彩礼更得要,还得多要,要他几百万,就算结完再离也不亏。
“妈!你当过我是你的女儿吗?还是说我就是你的商品,只要能换个好价钱,怎么作践都行?”
叶母愣了一下,“你个死丫头,你当然是我的孩子了,不然我和你费这么多口水干嘛?我这么劳心劳力的,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以为你还年轻啊,转身就又能找一个!你今年三十了,三十了,还要我提醒你几遍?”
“三十了,怎么了?我不结婚会死吗?”
“你说三十怎么了?老大不小,做事就不能这么瞻前不顾后的!你不结婚,一笑怎么办?他房子还要不要买了?”
“一笑,一笑,说了半天你想的还是一笑!我也是你的孩子,你想过我吗?魏晓东出轨,你关心过我一句吗?问过我,伤不伤,痛不痛吗?是不是只要能给你儿子当摇钱树,为他的任性不断买单,我多苦多伤,你都无谓?”
叶母懦懦的抿抿唇,有些心虚,但也就仅用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她就从这种心境中跳脱出来,恢复了一贯的强悍态度,“你怎么说话了,我个当妈的,还能害你吗?我和你说了这么多,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和晓东结婚,百利而无一害,你好,一笑好,我这个当妈的也好!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不懂你这些道理,我今天就把话说明白,这个婚我不会结,一笑留学的费用我也只会再负担一年,之后,他要想再留在那边,就自己想办法勤工俭学吧!他这个包袱我已经背得太久了,今后都不会再背了。”
叶嫣然是真的被逼急了,太多年的压抑在这一刻爆发了。
叶母一听说她不管一笑了,也急了,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我的天啊!我这是做的什么孽,生出这么个无情无义的孩子,那是你亲弟弟啊!你说不管就不管了?你是想逼死我和你爸爸吗?”
叶嫣然冷笑,她才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不可理喻的原生家庭。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他和以往大多数时候一样毫无存在感的窝在沙发一隅,埋头抽烟,一声不吭。
“爸,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没什么事儿,我最近就不回来了。您看好我妈,不过听她这中气,再哭上三两个钟头都不会有事儿的。”
叶嫣然拎起包,头也不回的走了。
叶母在她身后叫嚷着,“你说什么,死丫头,你给我回来!你给我回来!”
叶嫣然一步未停的冲到小区外,情绪才稍稍平稳,她抱头蹲在小区门口,心情复杂而沉重,眼睛干干的没有一滴泪。
汽车喇叭声在距她不远的地方“滴、滴”作响,一个带着三分邪气的男声道:“美女,要搭车吗?”
叶嫣然抬眸,看到阿怪的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他的手搭在窗边,偏头望着自己。
“走嘛?喝酒去!”
阿怪并没有去八卦她到底遇上了什么麻烦,而是直接提出了一个邀请。
“夜上浓妆?”叶嫣然走过去打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
“可以!”阿怪态度随意,发动车子,一个回轮调头往市中心方向驶去。
“你本来是要去哪儿的?”叶嫣然问。
“没有太明确的想法,随便逛逛。”
“你好象很喜欢看着车随便逛。”上一次是在郊外救下了自己,这一次又在路边偶遇。
阿怪笑了笑道:“或者因为我们特别有缘呢!”
夜上浓妆。
叶嫣然与阿怪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红酒怎么样?红酒养人。”阿怪问。
叶嫣然耸耸肩表示无所谓,以现在她的心情,喝什么酒都是一样的。她只想好好喝上一杯,让自己放松一下。
吵架,特别是与自己的亲人争吵,绝对是一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表面看起来,她今天算是大获全胜,但是心里却怎么都不可能开心。
红酒很快上来,阿怪刚刚帮叶嫣然把酒倒上,她便一口干了。
阿怪黙黙的帮她斟上第二杯,她又一声不吭的喝了。
第三杯时,阿怪按住了她举起酒杯的手,“看你一个人喝闷酒,可不是我约你出来的初衷。”
“那你可以和我一起喝!”叶嫣然将酒杯和他的碰了碰,“Cheers!”
阿怪有些无奈的和她干了杯中的酒,叶嫣然马上拿起酒瓶帮两个重新斟上酒,“再来!”
“你就不怕我会趁人之危,酒后乱(性)吗?”
连喝三杯的叶嫣然脸上泛着绯色,湿漉漉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阿怪,跟着笑得如狐狸般乖张,“你别想用这个吓唬我!我知道你不会!”
阿怪扬了扬眉梢,这还是第一次有女人这样回答他。这种信任,他真是一点儿也不喜欢。
叶嫣然摇晃着手里的酒杯,“我们再来!”
“你让我找的人找到了!”阿怪突然道。
已经送到朱唇边的酒杯顿住了,叶嫣然死死的盯着阿怪,足足有一分钟,“你是说真的?”
“凡是和工作有关的事儿,我从来不开玩笑。”
“那你刚刚不说?”她的眼睛彻底恢复了清明。
阿怪叹了口气道:“我不想在休息时间谈工作,但好象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清醒。”
叶嫣然放下酒杯,神情专注地道:“你都查到了什么?”
阿怪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他看了看来电,示意叶嫣然这个电话他必须接,之后神情凝重地掩着话筒一边接听一边向酒吧门外走。
一直在远远观察的苏烟身姿摇曳地走过来,调侃道:“行啊,嫣然,你这是什么时候想通的,不再为魏晓东守节了?”
“胡说什么呢!”
苏烟意味不明的眨眨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之前那个艳遇,怎么着,有下文了?来,来,说出你的故事。”
“后来,有些事儿又遇上了,没什么故事。”
苏烟无所谓的道:“有故事又有何不可,不过,我知道你不会。我也就是跟着白起劲,不过我和你说,结婚前一天的单身派对必须好好搞,我已经帮你订了六个小帅哥,身材绝对一级棒,到时,咱们好好疯一晚。”
这时叶嫣然才想起,婚礼取消的事情还没有向闺蜜团报备,之前是不知道怎么说,后来是真的忙忘了。
“没有婚礼,天天都是单身派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