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理,如果他积存的力量不足以完成这个谎言,那么还是会有一些人的记忆没法被抹消、有些记录和遗迹无法被抹除,这个谎言被人发现、揭穿的可能性就更大。他也就更容易因为违反圣契而死。”
——当圣彼得获得【诚实之颅】的那一瞬。
彼得就意识到了这力量的恐怖之处。
他绝不能随意使用这份力量,因为它会带来巨大的混乱。一个蹩脚的谎言必将用更多的谎言来掩盖……要么就撒一个无法被证伪的弥天大谎,要么就永远也不撒谎。
但彼得认为,用这力量来修改过去、比改变未来所需要付出的应该会更多。
那么,如果他要用这个力量做什么事,就是在关乎世界存亡的重要节点,抹除某个错误、或者导向某个未来。
哪怕他所积存的力量不足以完全的、彻底的完成这个谎言……但只要完成了一部分,也会有所缓解。
——那是只有他能做到的事。
正因如此,他下定决心:如非必要,绝不使用圣骸骨。
不仅如此……他还必须保证自己的存续。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个圣骸骨如果落入邪妄之人手中,世界会变成什么破破烂烂的样子。
甚至可以说,只要这个圣骸骨不被人用来作恶、他就已经在守护这个世界了。
因此,即使被人们辱骂、嘲笑,彼得也从没有想过为自己而申辩。
他没想过为自己证明什么,更没有对此进行过任何解释……只有极少数的古老者,知道他背负着什么。
即使作为正神,老祖母也对圣彼得的毅力抱有敬意。
“沉默无言”并非只是说哑巴。这和武僧那种“沉默誓言”造成的结果不同。
呜呜丫丫、指手画脚,用什么暗号或是干脆写下文字,与开口说话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
想要真正保证自己“绝不说不尽不实之言”来储存这份因果律的力量,就要连任何“礼貌性”的寒暄、祝愿、怀念都不能有。
这意味着他要与人类社会完全隔绝。
为了这一刻、在这里说出这样一句话,彼得等了足足一百二十年。
整整一百二十年的孤寂。
并非是单纯的处于无人之处。
而是身居闹市之中,高居于议会之上……在所有人都看着他、所有人都能接触他,他也能看到一切、听到一切、体会到一切的情况下,依然要选择没有任何理由、也永远无法解释的沉默。
他没有亲人,没有友人、没有爱人、没有孩子,甚至没有能够承担这份使命的、可靠的继承者。
昔日老友的孙子都已经衰老、死亡。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再没有一点熟悉之处——
但他依然在守护着这个世界,即使没有任何人能理解他。
即使永远也不会有人为他“翻案”……因为下一代的诚实圣者,依然会为此而守密。
这近乎无所不能的愿望机的能力,绝不能被凡人知晓。
因为这世上,几乎每个人都有“悔恨”。每个人都希望曾经的某件事“不要发生”,但就算烧尽诚实圣者的灵魂、他也不可能改变所有“属于个人的悲剧”,他根本没有那种力量。
他也根本不知道抹掉过去某个时间的某枚钉子,会不会导致某个帝国的灭亡。就算最为优秀的先知巫师,也不能打赌自己能够清晰无比的掌握时间的奥秘。
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真正的、无可违逆的灾难降临之前,什么都不要改。
就如同一个复杂的、没有人完全理解的机器。
如果他还能用,就不要试图对它维修。因为谁也不知道,修过之后它会不会反而坏的更厉害了。
而命运就是最为复杂的机器。
他只要什么都不改,什么都不说,就已经是在守护这个世界了。
安南在此刻,抬头与已经变得衰老的彼得对视着。
彼得正好落座,抬起头来。便看到了望过来的安南。
两位圣者对视一眼,甚至连点头都没有、便礼貌性分开视线。
但两人的嘴角却是微微上扬。
他们同时意识到,对方已经理解了自己的想法:
——我已经尽我所能了,剩下的就要交给你了。
——如你所愿。
我将带回真正的希望。
安南怔了一会。
随后他拍了拍手,将人们的注意力从“沉默无言之人”身上吸引到自己这边来。
“各位,我和卡芙妮的婚礼要开始了。”
安南发出温和的声音:“诸位贵宾,不妨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