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同学继续说：“开发机台的公司深知玩家的心理，也充分考虑了一人玩一台机和多人玩一台机的情况，玩家的每一个举动，都会被收集起来分析，这样才形成了一套非常耐玩的程序，这样我们就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连机，目的就是让你在中了之后仍欲罢不能，为什么会有空门，目的就是煽动玩家更大下注……

“一个玩家面对的不是一台机器，而是一个充满智慧，比你智商更高的开发团队，尤其是那些老机型，比如老式的马莉机，很难找到程序上的BUG，所以，老虎机的玩家一定要清楚，机老板是要赚钱的，你赚了钱，他赚什么？哈哈……这年头，老虎机就是专门坑傻子的，钓鱼啊，钓到一个算一个，那些没有鸟数的傻瓜，一个个前赴后继，都是找死的。”

张少扬听得脸色发蓝，眼睛怔怔的。

张伟和大军这后半段的话听懂了，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是啊，我劝哥儿们千万不要去玩这个，我是专门搞这玩意的，知道里面的奥妙，玩一个死一个，玩两个死一双，咱家的钱没处花了啊，送给这机器？”深圳同学郑重其事地警告大家。

“我们所里前几天接了一个110报警，就是和这游戏机赌博有关的，”大军说：“辖区内一个年轻人，游戏机赌博输了8000元，回来后两公婆吵架把家里的东西摔的粉碎，原来，他老婆有7个月的身孕，那些钱是他老婆要准备生小孩用，结果被他输的精光，半夜他老婆想不开吃老鼠药自杀，幸好被家里人发现才没有发生悲剧，然后，他家人打110报警举报那家游戏厅……还有一个18岁的学生，因为没钱上分而偷盗，结果当场被人打成了终生残疾，这么年轻的命运，一辈子就这么完了……”

张少扬听得眼睛直直的。

张伟冷眼看着张少扬。

“所以啊，赌博毁家，这话说得确实不错，哥儿们，特别是这个年轻的小弟，千万别玩这玩意啊，都是坑人的，坑死人不偿命……”深圳同学看着张少扬说。

“呵呵……我弟弟才不会干这种事呢，他是个积极上进、追求进步的好青年，工作很出色，很卖力，是我公司最具活力、最具发展潜力的管理人员，而且，还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两人感情正浓，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玩这个的，对这一点，我是很放心的，是不是，扬扬？”张伟亲热地搂着张少扬的肩膀。

张少扬面露愧色，心里涌起极大地不安，神情尴尬的点点头。

“是的，这位小兄弟一看就是个好小伙，不会走那邪路的，”大军说：“张伟，跟着你的人，我觉得绝对是个顶个的板正人，绝对是能给你和陈姐争光抓面子的人，对了，我怎么看这小弟有点面熟呢……”

“呵呵……”张伟笑起来，亲昵地揽着张少扬的肩膀：“这是陈瑶的亲弟弟啊，呵呵……你看着面熟就对了……”

“哦……原来如此啊，”大军笑起来：“怪不得呢，原来是陈姐的弟弟，也就是你内地了，有陈姐和你，你这内地绝对差不了，呵呵……怪不得我觉得这小弟很优秀呢，原来是有个优秀的姐姐和姐夫……小弟，你姐和你姐夫现在是瑶北的明星人物，你可一定要给他们争光啊，好好干……”

张少扬连连点头，心里惭愧之至。

张伟看在眼里。

吃过晚饭，张伟问张少扬：“今晚还找不着小花？你们晚上还要不要出去玩呢？如果你想玩，咱们今晚就住下……”

张少扬默默地摇摇头：“回瑶水吧。”

张伟不说话，默认了。

于是，张少扬开车，张伟坐在副驾驶位置。

路上，两人都没大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回到公司，张少扬一头钻进了自己宿舍。

陈瑶没走，带着兵兵住在张伟的宿舍里。

张伟回到宿舍的时候，兵兵已经睡了，陈瑶正半躺在床上看电视。

看到张伟进来，陈瑶脸上没什么笑容，对张伟说：“傻熊，过来，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啊？”张伟坐在陈瑶身边。

“公司的财务账目你最近检查了没有？”

“我经常看啊，咋了？”

“内部财务管理制度你觉得有没有什么漏洞呢？比如，报销制度……”

“呵呵……这个啊，我最近一直在改进呢，一直在完善……”张伟笑起来。

“来，你看看这个，这是我今天去财务看账目看出来的。”陈瑶说着，拿出一个小文件夹，打开：“来，你看看！”

张伟一看，晕倒，正是张少扬同志上周的报销单据，多报了几万的那两次。

“哦……这个……这个怎么了？”张伟看了看：“我知道的啊，没什么不正常啊……”

“死鬼，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你看看，扬扬这报销单，去兴州出差，单据里都有济南的、郑州的发票，这是咋回事，你难道不明白？这明摆着就是他四处搜集发票，多报虚报……”陈瑶看着张伟：“你是故意不管的，是不是？”

“什么啊？我哪里是故意不管呢……”张伟强词夺理，有些心虚：“我没注意啊，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自己家人，几万块钱，报了就报了，多大事。”

“张伟同志，这不是几万块钱的问题，这是一个人的品质和作风的问题，这样下去，你会把他惯坏的，你会害了他，你会让他在错误的道路上越滑越远，你知道不知道？”陈瑶火了：“你这就去把扬扬给我揪过来，我当面问他……这是蛀虫，集体的蛀虫，危害的不仅仅是一点钱，更重要是危害了大家的集体劳动成果，危害了我们的刚起步的事业，此风不抓，后患无穷，公司早晚得完……正人先正己，越是我的亲弟弟，我越要抓，必须要狠抓，这既是为了大家的利益，也是为了他自己的成长……”

张伟一听陈瑶这话，看看陈瑶的神态，不由慌了，害怕了，这小娘们是真发火，真要拿小舅子开刀！小舅子要倒霉了！

怎么办？

张伟看陈瑶那副认真的样子，心里不由有些紧张和发慌，陈瑶不生气便罢，要是真的较真发火，他也不敢对抗。

“现在……现在他睡了……要不，明天再说吧。”张伟说：“这事，你别操心了，我来处理吧，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

“怎么了？张董，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资格处理这事，是不是觉得我不是公司的在册人员，无权过问这事？”陈瑶瞪着张伟：“哼哼……那俺就以姐姐的名义，教训俺弟弟……”

“不，不，不，绝对不是，”张伟忙解释：“亲爱的老婆，你就是我的太阳，我的上帝，我的佛祖，我绝对没有这个想法的，这公司是咱们的，你不光是咱家里的老大，公司里，你同样是老大，你当然有资格处理这事，当然有权力过问这事……我呢，主要是担心你太累，又怕你操心，害怕你生气，气坏了身子，所以，我想这点小事，就不劳累你了，我来处理就是……”

“小事？老大，这可不是小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凡事都是从小开始的。”陈瑶伸出指头戳了戳张伟的额头：“你觉得你这是在保护小舅子，其实，你是在害他……扬扬这么多年，一直在家里受娇惯，家里就这一个儿子，爸妈从小就疼他，我和小梅也都疼他，这么多年，硬是把他惯坏了……是到了该让他清醒一下的时候了……”

张伟默然：“我呢，其实也在教育他，今天带他去瑶北，就一直在教育他，这事，我来处理好不好？”

陈瑶看着张伟：“不行，这事我来处理，你是姐夫，我是姐姐，身份不一样，你处理不好得罪他，他记恨你，我处理再不好，他不会恨姐姐……还有，他弄了这么多钱，都干嘛去了？和小花谈恋爱要花这么多钱？他自己每个月还有3000块工资呢，一个单身汉，足够了……”

“我说了你别生气，”张伟看着陈瑶：“我其实最近一直在调查扬扬这事，今天，全部查清楚了，扬扬染上了赌博的坏习惯，这些钱，都赌博进去了，昨晚，还借了3万的高利贷，今天债主上门催债……这事，我已经解决了，解决完之后，我带了扬扬去瑶北，对他进行实地教育了……我觉得，他今天应该很受教育……”

说着，张伟掏出那张借条，递给陈瑶，又把今天的情况全部说了一遍，最后说：“所以，我想，这事，交给我来办……”

陈瑶听张伟说完，气得浑身颤抖，好半天才平息下来，眼圈都红了。

“不行，今晚这事不能过夜，必须今晚处理掉，不然，今晚我也不用睡觉了，气都气死了！”陈瑶眼圈红红的：“扬扬怎么学会了这个，俺妈要是知道了，还不伤心死，俺地下九泉的爸爸要是知道了，死也不会闭上眼睛……”

张伟看陈瑶这样，知道说服不了她：“那好，我这就去找扬扬……”

说着，张伟开门出去，刚开门，却看见张少扬正站在门口，垂头丧气。

张伟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知道他听到了两人多少谈话内容。

“来，进来，坐！”张伟忙叫张少扬进来。

“大哥，大姐！”张少扬叫了一声，低头走进来，坐在陈瑶对面的沙发上，手里拿着张伟给他的大信封。

张少扬其实是偶然经过二人门口的，他今天白天受到了极大地震撼，不知道张伟把高利贷的钱给还了，正打算去那游戏厅把帐还掉，从此金盆洗手，恰巧经过张伟宿舍门口，听到张伟和陈瑶在吵，就停住，听到了二人的谈话内容。

原来姐夫早就把钱替自己还了，原来张伟早就知道自己赌博的事情了，原来张伟今天是特意给自己安排的……

张少扬心里悔恨交加，无地自容。

听到大姐的肺腑之言，张少扬心里很难过，自己辜负了大姐的期望，给大姐丢了人，不争气。

张少扬坐在陈瑶对面，像一个孩子，低头等陈瑶训斥。

陈瑶本来满腔怒火，此刻见到自己弟弟这个样子，却怎么也发不起火来，心里突然难过万分，想到自己一家人倍加疼爱的小弟竟然学坏，眼泪差点流出来。

张伟见状，忙悄悄碰碰陈瑶的肩膀，让她不要失态。

陈瑶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扬扬，你现在知道自己错了吗？”

“知道了，大姐！”张少扬低着头。

“错在哪里？”陈瑶继续问。

“错在我不该赌博，不该伪造发票多报账……”

“就这些吗？”陈瑶看着张少扬：“扬扬，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你刚才说的两点，确实不错，但是，这只是你表面的错，是一种表面现象，你真正错误的地方在你的大脑，在你的内心，你没有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你没有树立正确的集体主义观念、大局挂念，你没有树立正确的生活目标、生活方向，你缺乏对自己的真正自制约束能力，放任自己随波逐流……这，才是你真正错误的地方……”

张少扬低着头，不说话。

“从小一家人都宠着你，因为你是老张家唯一的传后人，唯一的男丁，咱爸咱妈还有我和你二姐把最大的爱都给了你，都希望你能长大成人……现在，咱爸去世了，你就是咱家唯一的男人，唯一的男子汉，是咱们家的支柱，可是，你这个支柱，又是怎么做的……扬扬，你太让大姐失望了，你总算也是在部队受过几年教育的，你怎么能……咱爸在九泉之下要是知道，也不会瞑目……”陈瑶说着，声音哽咽了。

“大姐，我错了，原谅我，以后我一定改，一定好好做人！”张少扬一看陈瑶要哭，吓坏了，在他的印象里，大姐从来是坚强的，从来是乐观的，从没见大姐哭过，可是，这次，大姐竟然哭了。

张伟坐在陈瑶旁边，轻轻拍着陈瑶的肩膀和后背，让她顺顺气。

“大哥，这钱我还给你，我刚知道你把钱给还上了……”张少扬把信封放到写字台前：“大哥，我错了，我今后一定彻底改，我多报的钱，还有这今天高利贷的钱，都从我工资里扣，逐月扣除，直到全部还清……”

“呵呵……扬扬，知道错了就好，咱们自己一家人，钱不钱的，无所谓，只要你认识到错误，知道改正，也不枉大哥一片心思，一片苦心，”张伟拍着张少扬的肩膀：“你还年轻，你大姐和我都对你寄予厚望，咱们今后，需要打拼的事还很多，抬起头来，往前看，振作起来，好好工作……明天，你该怎么工作就怎么工作。”

“不行！”陈瑶用纸巾擦了擦眼睛，看着张伟和张少扬：“扬扬，你不能在这个公司上班了，你必须离开这里！”

张少扬一下子愣住了：“大姐——”

张少扬做梦也想不到姐姐会让自己离开这里，他不禁一时有些茫然，还有些发懵。

张伟也楞了，他以为陈瑶把张少扬该训的训了，该教育的教育了，张少扬也知错认错了，应该没问题了，没想到陈瑶还是坚持这个意见。

“陈瑶，扬扬已经知道错了，还是把他留下吧，你让他走，让他到哪里去？”张伟说。

“如果不是张少扬，如果是一个普通的职工，你会怎么处理？”陈瑶反问张伟：“就因为扬扬是我弟弟，是你小舅子，所以，你才会这么做，是不是？可是，你有没有想到，只是包不住火的，你这么做，小郭会怎么想，财务部的人会怎么想？公司里其他的员工会怎么想？如此下去，公司的规章制度还有什么用，还不就成了一纸空文，一个摆设？还有，扬扬错了这么大的错误，不是仅仅认错就能行的，扬扬必须要为自己的失足和堕落付出代价，扬扬必须知道，在年轻的成长中，任何的过失和错误，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就是成长的代价……扬扬已经是男子汉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不但要敢于承认错误，还要敢于承担责任，承担由自己的错误造成的责任……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要有大丈夫的气魄，大丈夫，当横行天下……”

陈瑶一番陈词说得张伟哑口无言。

张少扬也听得很专注，低着头。

陈瑶看着张少扬，继续说：“扬扬，不是大姐不疼你，实在是你做出的事情让大姐无法接受，公司是个大家庭，你的身份最特殊，你是老板娘的弟弟，公司刚成立时间不长，所有的规章制度都在实行和实践当中，管理制度也还不完善，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着你，你不能以身作则，带头兴风作浪，你想一想，如果这事不对你做出处理，将如何管理别人，公司将符合有效运作？公司虽然是私营的，是你大哥的，但是，公司也是大家的，凝结着大家的心血，凝结着全体同事的切身利益，你损害公司利益，败坏公司生意，直接危及的是全体员工的利益……所以，大姐再疼你，你大哥再护着你，也不能姑息迁就，你必须离开这里……”

张少扬低头沉思，一会抬起头：“大姐，我明白了，我理解了，我听你的……可是，我……我到哪里去？我……还有小花……”

“你想到哪里去？你想干什么事情？”陈瑶问张少扬。

“我想和小花在一起，我想带小花走……”张少扬说：“到哪里去，干什么事情，我也没有计划……”

“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你和小花，你们自己商议……”陈瑶说：“你暂时可以先到瑶北，和小花商议商议，或者，也可以先回兴州……反正，明天，你必须离开公司，大姐送你去瑶北……时间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

“嗯……知道了……”张少扬垂头丧气地站起来，走出去，回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