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院
纪氏遣阮嬷嬷送了李大媒婆离开, 缓缓拿起桌上的名单,暗暗叹息了一声。
没一会儿,阮嬷嬷便回来了。
见自家主子眉头微蹙,她缓缓道:“太太,奴婢跟随您身边这么些年, 如何能不知道太太的心思。奴婢更知道, 太太再动怒,也不会故意拿捏大姑娘的婚事。”
她在纪氏跟前伺候这么些年, 方才经李大媒婆那么一拜访,她知道, 太太是很满意李大媒婆说的那些人选的。虽说是外嫁, 可这些儿郎也都是顶顶优秀的。
有忠国公府这个娘家,大姑娘只要不作死, 嫁过去之后日子过得不会比勉强留在京城差。
只是这蓟州总兵的嫡子,陕西巡抚嫡次子, 山西布政司右参政的庶长子,太太不知更中意哪一个。
仔细说来,这几个虽不在京城,但比起云贵辽东之地, 也算不得远嫁了。日后,也不是没有回京探亲的可能。
纪氏心中却是有些不好选择, 沉思良久, 她看着阮嬷嬷道:“那孽障做了那样的事情, 我这心里就是再为难, 也不好去探殿下的口风。便是老爷那里,我也得斟酌些。依着嬷嬷的意思,你觉得哪家合适呢?”
这事儿怎么能轮得到阮嬷嬷做主,她虽侍奉太太这么些年,主仆情分不同。可姑娘外嫁若是过得不好,届时,太太心底如何能不和她生了嫌隙。
她这些年能陪伴太太身边,靠的就是不僭越,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是以,她轻笑道:“太太,您可难住奴婢了。要奴婢看,这三个人,倒也不比京城那些世家子弟差。虽不是勋贵,可大姑娘因着郭家二公子之事,想要进勋贵之门,怕是也难。”
纪氏点点头,感慨道:“是啊。”
说罢,顿了顿,又道:“这蓟州总兵的嫡子,我瞧着倒是合适。只是,这冯家也是行伍出身,蓟州又是九边重镇,以我们谢家的地位,把嫡长女嫁过去,会不会惹了皇上疑心?”
阮嬷嬷方才倒没有想到这茬,心下一紧,道:“太太的顾忌,倒也不无道理。也是奴婢迟钝,方才竟然没想到这一点。”
有这样的顾忌,纪氏自然是不会让谢家担这个风险的。
所以,就剩下另外两家了。
只是,这陕西巡抚嫡次子并不是初娶,而是要续弦。唯一欣慰的是,他并未有子嗣。房中,也唯有任何通房妾室。从这点来看,这孩子倒是个忠厚之人。
所以,比起山西布政司右参政的庶长子,她此刻心中更中意陕西巡抚侯家嫡次子侯弘安。
看她意味深长的盯着名单上侯家公子的名字,阮嬷嬷心下如何能不知道,夫人是选中了这侯家儿郎。
她笑着开口道:“太太满心替大姑娘打量,大姑娘定会体谅太太的良苦用心的。”
纪氏听了,却自嘲的笑了笑:“ 她那样的性子,掐尖要强,昨个儿那番话,我不敢想她会体会我这当娘的苦心,就怕她觉得我这是故意在折辱她。”
阮嬷嬷摇了摇头:“大姑娘若那般想,便是辜负了太太。太太也不必太过伤心。左右,您这当母亲的,没有半分对不起大姑娘。”
纪氏听了,不由暗暗叹息一声:“这事儿先别声张出去,我找时间,先问问老爷的意思。等老爷点头了,到时候再去回禀殿下知道。”
即便纪氏不说,阮嬷嬷也是晓得这个厉害的。
只是,她觉得这事该不会有太大的变数的。自从大姑娘一次次做了糊涂事,老爷哪里还会关心大姑娘的婚嫁。要她说,这侯家公子再合适不过了。
等到这日谢敬下朝回府,纪氏便把这事说给了他听。
谢敬听她说舍弃了蓟州总兵的嫡子反而选了陕西巡抚嫡次子,有些意外,可心底到底是觉得她办事周全。
看着他的神色,纪氏心中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因着那孽障的事情,老爷多少是和她有了些嫌隙,她办事更是战战兢兢的。好在,今个儿这事,她是办周全了。
谢敬看她眼眶微红,暗暗叹息一声,抓了她的手,道:“你能想到把蓟州总兵的嫡子排除在外,这内宅之事,我如何会不放心交在你手中。”
老爷难得的夸奖让纪氏脸上微微有些羞涩,按说她这个年纪了,也鲜少会这般。
谢敬却是哈哈一笑,“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瞅着合适的时间了,和母亲说一声。”
纪氏点了点头:“妾身只盼着她能懂事些。”
不过她也只说了这么一句,她知道老爷是彻底厌弃了嫡女,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提及了这几日大少爷院里修缮之事来。
谢敬一个大老爷们,自然没什么意见:“你看着办就好。这些日子砚青在密云大营,等他回府,瞧着这些变化,定会感念你的用心的。”
纪氏作为续弦,这些年能得了大少爷的尊敬,盖因她确实是实打实的替他考量。从来都不会玩那些弯弯绕绕。
“大少爷自小就懂事,孝顺。妾身说句僭越的,在妾身眼中,和自己生的也没两样。”
谢敬拍拍她的手,“你呀,等张罗完砚青的婚事,菀丫头的婚事之后,也该替老二相看起来了。”
提及二少爷谢少远,纪氏笑着道:“是啊,老爷说的是。他也到这个岁数了。时间可过的真快,妾身还记得当年嫁入国公府,就怕行差踏错。没想到这么快,几个孩子都要婚嫁了。”
“只是这少远一心都在科举上,怕他是会觉得有些早。”
谢敬缓缓道:“先相看着,也不是马上就要大婚。他一心读书,我这当父亲的,自然也是支持他的。”
“我们谢家虽然以军功起家,又算得上是勋贵,原不必走科举这条路。可少远这孩子,自幼就是读书的好料。要我看,日后是有大前程的。”
纪氏也欣慰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