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请说你的原因吧,我听一听。”左少卿平静地盯着他。
“第一,”梅斯竖起一根手指,“我想你一定明白,李铿一在领事馆里已经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在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和他交谈。这么说吧,我们想知道的东西,或者他知道的东西,无论什么,都已经说出来了。那么,你就算是把他带回去,也没有意义了,是这样吗?”
“梅斯先生,你还是接着说第二吧,如果有的话。”左少卿冷静地说。
“确实有一个第二,我希望你认真想一想这个第二。”梅斯脸上露出微笑。
“你说吧,不要再饶圈子了。”
“左少,你是一个非常精明的人,我不知道你是否有所察觉。事实上,李铿一最初到广州的时候,杜自远就已经掌握了他的行踪,甚至知道他藏身的地点。但是,在最后一刻,李铿一离开的他的藏身地时,杜先生却没有动。我认为,杜先生事实上已经放他走了。说得更容易让人明白的话,杜先生几乎是盯着他跨过罗湖口岸的。左少,这是为什么?接着,你和你妹妹就到了香港,你们的目的就是要把他带回去。左少,还是这个问题,这是为什么?你能回答我吗?”
左少卿感觉到头脑中的神经籁籁地跳着,如绷紧的弦,铮铮地响着。
离开南京前,当杜自远交给她这个任务,要求她把李铿一带回来的时候,她就有过这样的疑惑。当时,这个疑惑很轻微,在她的脑海里只是一闪而过。但现在,梅斯却把这个疑惑直截了当地放在她的面前。
问题的另一方面是,她现在拿不准梅斯的话里有几分是真实的。但她确实应该谨慎一些。她静静地说:“梅斯先生,你说的可能不准确。据我所知,李铿一进入香港的时候,杜自远还在南京。他不可能看着李铿一进入香港。”
梅斯笑着,向她挥挥手,“左少,请你不要计较。我说的只是一个大致的意思。这个意思就是,杜自远是知道李铿一已经进入了香港的。但是,他却没有下令采取行动。我的理解是,杜先生那时已经放弃李铿一了。”
左少卿摇摇头,“那不可能,他没有权利放弃!李铿一必须受到制裁!”
梅斯的眼睛瞪了起来,过去不可一世的神态又出现在他的脸上。他提高了声音,“但事实就是这样!杜先生已经放弃李铿一了!你为什么还要追着他不放!”
左少卿严厉地说:“因为这是我的任务,也是杜自远当面交给我的任务!”
梅斯仍然坚持说:“他对你们已经没有意义了!难道不是吗?”
左少卿也提高了声音,“我不管什么意义!找到他就是我的任务!”
这时,她心里转了一个弯,换了一个角度看待这个问题。她说:“梅斯先生,现在你已经知道我的任务是什么了。我倒是想问一下,你们还留着李铿一干什么呢?按照你的说法,他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他对你们来说,已经没有价值了,是不是这样?”
梅斯哈哈地笑起来,“左少,左少,我真是佩服你。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事实上,左少卿心里也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梅斯为什么要先说那个“第一”,说李铿一已经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呢?他似乎是说,李铿一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价值了。那么,他这么说一定是有目的的。她猜测,这个目的,极有可能就是“交换”。但是,他想交换什么呢?
左少卿尽可能平静地看着梅斯,微笑地说:“梅斯先生,我们认识已经有好多年了,也见了许多次面,应该互相比较了解了。是不是?你为什么不把你最想说的话,说出来呢?”
梅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里藏着狡黠和探测,他似乎还在心里斟酌。
终于,他轻声说:“我刚好想起了这么一件事,不知你能否给我帮一下忙。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年你是答应过我的,必要的时候,你会帮助我。你看,咱们已经见面了,为什么不能互相通一通消息,做一点对我们双方都有利的事呢?”
左少卿明白,他就要说到要害了。她说:“你说出来,我至少可以考虑。”
梅斯一点头,“是这样,我刚好想起来了。去年,大概是七八月份吧,具体时间我没有在意。我们有一架飞机,很不幸,由于气候或者设备方面的原因,迷失了方向,结果就飞到了上海附近。这是一件非常不幸的事。这架飞机被贵军的高炮给打下来了。这件事非常令人遗憾。我听说,那架飞机上有两名驾驶员,是一死一伤。我再次声明,他们确实是在无意中飞到上海附近的,迷失方向了。至于贵军开炮把飞机打下来,我们也能充分理解。我的想法是,可否通过你,转告贵国政府,把死亡和受伤的飞行员都送回来,并且把他们的所有个人物品也一并交还给我们。如果能这样,我们将会非常感谢的。”
梅斯的眼光,意味深长,明显藏着什么意思。
左少卿平静地看着他,说:“梅斯先生想如何表达你们的感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