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卿转脸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克制着心里泛起的那一阵酸意,勉强说:“我妹的女儿,我能不喜欢吗?她就跟洋娃娃一样。”
这时,杜自远就向她倾过身体,半低着头,注意地看着她的眼睛,说:“凤英,能给我一次机会吗?从落凤岭分手,一直到现在,我心里一直想着你。”
左少卿想后退一点。但这张长沙发只有这么长,她想退也无处可退。
杜自远再向她靠近一点,说:“凤英,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顾忌着你的妹妹。但当时的情况你也都知道。你不得不那么做,我也不得不配合你。不过,我也说一句实话,也确实是因为右少真的很美丽,和你长得又那么像。但我心里,一直只有你。凤英,我这颗心,可以对天发誓,全在你身上。凤英,我请求你,给我一次机会。”
左少卿看着他,却说不出话来,只是向后仰着身体。
杜自远已经和她很近了,近到气息相闻,甚至连对方的心跳声都可以听见。他终于搂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怀里,轻吻她的嘴唇。他捧住她的脸,不让她躲闪。他感觉,他能从她的眼睛里,一直看到她的心里。
左少卿脸色通红,呼吸也渐渐急促。她勉强说:“不好,不好。”
但杜自远却一下子把她抱起来,向床边走过去。
当他把她放在床上,一粒一粒解她衬衣上的钮扣时,她感觉到一阵矇眬和眩晕,感觉到窗外的夜风正慢慢地流过她火热的身体。当杜自远俯身上来的时候,已经久远的记忆那么奇妙地笼罩着她,洪山奎的猛烈进攻,王振清的温柔试探,都如风如火一般在她的身体里盘绕着,燃烧着。
眼前,温柔试探,猛烈进攻的,则是杜自远,这个她在心里藏了将近二十年的男人。那种曾经在妹妹手里产生过的酸酸的感觉,此时正像电流一般掠过她的全身。
左少卿隐约想起,她迟早有一天要把今天这件事告诉妹妹,就像当年妹妹曾经向她描述,她与她们最爱的哥第一次缠绕的经过那样。可是,她现在已经记不起刚才的过程了。她只记得天花板上的灯光忽明忽暗,左右摇晃。她仿佛坐在于志道的救生艇上,感觉到波浪的起伏和摇摆。她最后的记忆是,她那么用力地搂着哥的身体,承受哥的最后一击。
第二天下午,左少卿姐妹坐上张雅兰和柳秋月乘坐的同一趟车次,返回南京。
火车“哐哐”地行驶着,车厢里很噪杂,烟味和汗味在空气中弥漫。行李架上塞满了包袱和旅行包。竹筐塞在座位下,竹筐里的鸡鸭从网绳中伸出头,“咯咯咯”地叫着。蹲在座位上的老汉用报纸卷着烟叶,喷出呛人的烟雾。列车员吆喝着从过道中的人缝里挤过去。
左少卿和妹妹面对面坐在窗前,互相注视着。她们也给自己点上一支烟,以抵挡辛辣的烟叶味。妹妹的眼睛里如深深的湖水一般藏着探究的神色。但左少卿怎么也鼓不起勇气,把昨天夜里的经过告诉妹妹。
她想,等以后吧,以后总有机会告诉妹妹。她努力猜想妹妹那时会有一种什么样的表情,但她猜想不出来。她心里的猜想是,那一定很古怪也很奇特。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火车终于抵达南京。左少卿姐妹随着洪流一般的旅客走出车站。她们看见,张雅兰和柳秋月正在出站口等着她们呢。
张雅兰开着一辆吉普车,直接把她们送到南京公安局的招待所。
张雅兰给她们安排的房间很宽敞,竟然是里外两间。
她笑着说:“姐,住得舒服一点吧。这点权力我还有。”
等一切都安定下来之后,左少卿姐妹、张雅兰和肖凡冰、柳秋月和胡广林,在外间的沙发上坐下来,开始商量目前的任务。
左少卿望了望身边的人,只有陈三虎不在。心里着实有些为他难过。这个相貌丑陋,一副无赖样子的陈三虎曾经对她说:“主子,你记住我一句话。您把我陈三虎的这个脑袋拎在手里,哪天你想听一个响儿,你就抡起来可劲儿摔。我要是不给你响一个脆的,我就是裤裆里的……”他咧着大嘴嘎嘎地笑着,那样子仿佛就在眼前。
她轻声说:“咱们这组人,都在,就是三虎不在了。”
围坐在圆桌边上的人都默默无语,也都想着陈三虎那个什么都不吝的样子。
秋月低声说:“那天早上,我应该让他多睡一会儿,就好了。”
胡广林挥挥手说:“也亏他那天到得早,才盯上了那个姓涂的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