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龙锦云的眼睛里充满了哀伤。
“一天没吃饭?”
“那附近,没有卖饭的地方。”
“你就那么等着?”
龙锦云抬起头,望着外面渐渐亮起来的天空,如荒野里孤立无援的落伍者。她轻声说:“我进不了中调部大门,又怕别人注意,只能在路边等。我认识老杜的车,希望他能看见我。”她望着秦东海的眼睛,“我真的看见了左少卿。你相信我吗?”
可秦东海什么也不敢说,他也猜到了杜自远的想法。
他只是问:“你说,你被她给甩掉了,为什么?”他心里想的是,龙锦云虽然是新手,但终究是受过训练的。
龙锦云叹息一声,“我那时刚买了一捆信纸和信封,非常重。我跟不上她。”
秦东海点点头,小声说:“下回,你把这些东西都扔掉,也许就能跟上了。”
龙锦云默默地看着他。她是聪明人,隐约明白,秦东海的话里藏着暗示。他的意思表明,他相信龙锦云看见了左少卿,这是第一个暗示。第二个暗示,如果她今后能够再次看见左少卿,并且跟上,那就最好了。她明白,她要改变自己目前的命运,这几乎是唯一的机会了。
吃过了饭,秦东海送龙锦云去了正阳门东车站。这个车站也称前门火车站,是北京当时最大的火车站。秦东海目送龙锦云上了火车。他心里还有许多话想对她说,但现在,显然不是合适的机会。
上午十点多,秦东海驱车回到中调部时,才知道情况发生了重大变化。他立刻想到的是,龙锦云的命运,似乎有了某种转机。
就在秦东海回来之前,杜自远先后得到两条消息,且极其重要。
第一条,是三局电讯处处长匆匆赶来,亲自告诉他的。从济南消失的那个无线电信号,昨天夜里竟然在武汉出现。其发报手法立刻被监听员确认。电讯处对这个电台信号进行了多点测向,确认这个信号来自武汉。
杜自远得到这个消息时,也想到龙锦云看见左少卿的情况。他隐约感觉,这两者之间似乎有某种特殊的联系。他有一点后悔,不该这么早就把龙锦云打发走。
第二条消息,则是局长老罗亲自送来的。这是一份秘密情报,来自台湾。大意是,济南赵明贵组,近日已由潘亲自掌握,恐有特殊任务,务请注意。
杜自远看见这个情报既意外又吃惊。他是认识赵明贵的。当年他在南京保护“槐树”的时候,这个赵明贵就是他最危险的对手之一。如果不是左少卿当时的果断,把那盘要命的录音送给毛人凤,“槐树”极有可能落入魔掌。现在不仅赵明贵,还有他的小组,全部到了武汉,并且由“潘”,就是台湾情报局副局长潘其武,亲自掌握。这个情况让杜自远非常警惕。
这里面最重要的一点,也是“近日”,是近日发生的事。“近日”的“特情”活动,使他预感到,都可能和左少卿有关,也更可能和阮其波遇刺案有关。
杜自远最后的决定,是在这两条消息的推动下,立刻做出的:去武汉。
他的第二个决定,是在秦东海回来后做出的。他说:“东海,到了武汉之后,你注意和龙锦云保持联系,是秘密联系。”
秦东海立刻向他点头,“是,我明白。”
秦东海明白的是,龙锦去是目前唯一见过左少卿的人。他很自然地想到,这极有可能就是龙锦云命运的转机。
但是,接下来,杜自远遇到另一个大难题,他手下无人。
追踪“水葫芦”和调查阮其波遇刺案,是目前杜自远手中最绝密的任务。他只依靠楚伯林和秦东海两个人。但楚伯林的亚洲处还承担着许多其他任务,不可能分身跟他去武汉。这样,杜自远手里只有秦东海一人可用。这是远远不够的。
此时,杜自远肩上的任务压力巨大,心里的疑虑也同样巨大。情报人员共同的职业病,就是疑心。尽管他们经过训练,能够把自己的疑心藏得很深,甚至深不可测。但疑心,总是如空气一般,悬浮在他们的周围。
杜自远绝不敢依靠武汉当地的公安部门,他甚至不敢依靠湖北调查局的力量。原因极其简单。这些单位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随时都要向上级汇报自己的工作。这些汇报的内容最后会流到什么地方,是杜自远不敢想像的。他担心这些内容可能落在“水葫芦”的耳朵里。
楚伯林也明白杜自远的疑虑。他最后提了一个建议,“老杜,可否了解一下当地驻军的情况。如果可能,我们或许可以使用军队的力量。”
杜自远很赞成这个建议。毫无疑问,军队与情报系统,与当地的公安系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系统,他可以考虑利用。
思考片刻,杜自远立即给现任的武汉军区魏参谋长,也就是当年在落凤岭向武凤英宣布整编命令的六纵魏副参谋长打了一个电话。询问的结果让他大吃一惊,湖北省军区的司令员,竟然是原闽浙赣边游击纵队的副司令员李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