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以后,仆散安贞一直驻在景州。
皆因河北残破,一时难以恢复旧观,更不消说成为中都的大后方了。中都所需的天量物资,或者来自山东海上,或者来自御河漕船转运的中原、河东诸仓。景州为御河漕运的中心,其地位自然直线上升,而其本身,又是河北路对抗南方红袄贼的第一线。
故而仆散安贞这数月来,将景州视为河北头等重地。他下了很大的功夫经营此地,不止将原有的城池加以修缮,而且依托黄河废堤,设立了一系列坚固军营。调集于此的兵力,也都是严整有序的精锐。
那队骑士赶到景州的时候,黄昏刚过,城门已然闭锁。他们在城下亮出符信和身份文书,城上值守军校报上守城的重将仆散留家。
仆散留家亲自登城认过了熟人,这才放下吊篮,将其中为首之人拉上城头。
入城以后,自有人领着他,急往宣抚使府。
人刚进门,身材魁梧的仆散安贞就迎了出来。他穿着便服,两手束着腰带,脚下趿着皮靴,匆匆打量了一眼骑士,先道:“一路辛苦了!”
骑士尚未答话,他又问左右:“同来的伙伴们都安置好了么?”
左右一愣,还没回答,他立即皱眉:“派人去好好照顾。吃的,用的,都从我这里拿好的,要有酒肉!”
左右慌忙出去,仆散安贞再转回来,向那骑士沉声问道:“可有什么消息?”
骑士跪地禀道:“一切皆如宣使所料,那郭宁出兵了。”
仆散安贞不禁拍手而笑。
笑了一阵,他扶起那骑士,拉着他从虎背熊腰的侍卫中间越过:“我叫人在书房备下酒菜,你且吃喝舒坦了,咱们慢慢细说。”
骑士受宠若惊,连声应是。
仆散安贞陪着骑士喝了两杯,仔仔细细盘问了一通,又从书房出外。他的心情显然很是愉快,仰面看看天色,月华如水,映出他脸上泛着的红光。
“这两年来,昌州郭宁崛起自草莽,每战必胜,遂能控制登来、辽海,形同割据。不过,这一趟他过于骄狂了!他不懂那些贼寇的心思,更不懂他们之所以为贼寇的道理!哈哈,他要吃大亏啦!”
喃喃说了两句,仆散安贞挥手招来侍从首领:“那名死士的家卷,都养在府里了,对么?”
“是。不止去往来州之人,往东平、往益都等地办事之人,家卷都养在府里了。咱们按照宣使的吩咐,优礼厚待,并不敢疏忽。”
“那就好。你去库房一趟,按照先前我答应的银钱布帛,额外点出一倍,不,点出两倍,现在就送去,送到他们手上!”
“两倍?”
仆散安贞是贵胃世家出身,素日里待部下的手面就很阔绰。这几名去往山东行事的死士,属于他这半年来加意招揽的特殊人才,待遇更是异常优厚。这会儿仆散安贞开口又把赏赐加了两倍,侍从首领都惊了。
“嗯,就是两倍!这些都是有大功之人,他们的家卷,值得厚待!”仆散安贞重重点头:“你且代我颁赏,和她们说,明日我再登门拜望,感谢!”
侍从首领匆匆去了。
仆散安贞揪了揪胡须,忍不住又微笑,他环顾四周,抬高些嗓门说道:“那昌州郭六郎,中我的计啦。诸位且坐山观虎斗,蓄养精力,稍后,都有立功受赏的机会!”
身周甲士们无不拜伏。
也有参谋文人不解问道:“宣使,那郭宁怎么就中计了?中计以后,又会如何?”
仆散安贞向他招手:“来来,我细细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