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昂瞪着眼,无言以对,良久之后,他低下头,无比诚恳的说道:“阿爹,孩儿错了。”
青田城内,赢马肃久久未睡,而景宁城的李暲也是同样没有半点睡意。广阔的大殿中,几名妙龄女子身着薄纱,跳着优美的舞蹈。一身紫黑锦袍的李暲单手撑着下巴,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殿中美女歌舞动人,却提不起半点兴趣。李暲并不健壮,更不魁梧,看上去就像一个书生,颌下短须更显几分儒雅气息。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儒雅的男子,却给人一种巨大的压力,葛多巴等人跪坐在矮桌后,一言不发,谁也不敢打扰李暲的思绪。
李暲不发话,哪怕面前摆着美味佳肴,也没人敢动筷子,跳舞的女子们已经双腿发软,也不敢有半点怨言。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暲慢慢抬起头,一双眸子锁着葛多巴,淡淡的说道:“也就是说,现在那个苏立言已经毫发无损的得到赢家的保护了?”
“是的,都怪属下办事不利,可.....景王殿下,属下还是有些想不明白,赢漫文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瓦格寨?她好像提前知道咱们要偷袭瓦格寨,斩杀苏立言似的。”
景王,是景宁城畲族各部对李暲的敬称,而李暲也很喜欢这个称呼。当然,也不乏智者,认为李暲是一个井底之蛙,屁大点的势力就敢称王,如果李家真有播州杨氏或者水东宋氏那样的势力,称天王也不为过。可惜,李暲似乎没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问题。能迸发出巨大的野心,或多或少,也是因为想做一个真正的景王吧。
李暲右手食指和中指点着额头,小声嘀咕道:“确实有些怪,赢漫文为何会在瓦格寨呢?这次我们是偷袭,提前得到消息的可能性太小,古怪,当真是古怪......”
葛多巴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气氛的神情,他寒着脸怒道:“景王,属下想起来了,攻打瓦格寨的时候碰到无生老母教的杀手孟亭侯了,那家伙见面就打,要不是属下身手了得,就遭他毒手了。哦,对了,我那手下阿隆,就是被孟亭侯砍死的!我那兄弟,死的太冤了,还请景王替属下做主啊。”
“嗯?还有这事?”李暲瞪着两只眼睛,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阿隆?本王记得这家伙,那身手不错的,也死在瓦格寨了?葛多巴,你确定对方是孟亭侯?”
“景王,属下绝无可能认错的,孟亭侯那长相还有随身所带蝴蝶花,就算化成灰,属下也认得他。而且,当时孟亭侯也承认了身份,绝对不可能有错的,属下至今不明白,孟亭侯在瓦格寨做什么?属下一直觉得,搞不好偷袭瓦格寨的消息就是孟亭侯泄露的。”
就在这时,坐在孟亭侯对面的阿罗寨的头领罗科也蹙眉道:“景王,属下早就觉得那群装神弄鬼的家伙不可靠,这边让咱们偷袭瓦格寨,跟朝廷撕破脸,另一边又派人跟苏瞻通消息,这是把咱们当傻子耍了!”
李暲并没有说话,只是脸色阴晴不定。其实,他已经相信了葛多巴的说法,孟屏寨和瓦格寨那可是死对头,若无什么特殊情况,赢漫文能进入瓦格寨?消息肯定是泄露了,当时知道偷袭计划的只有两部分人,一方面是景宁势力,一方面就是无生老母教。李暲不认为自己的人会给苏立言报信,苏瞻初来乍到,就算想在景宁安插内线也没机会。所以,只能是无生老母教了,偏偏,葛多巴碰上了孟亭侯,如果说不是无生老母教搞鬼,那还是真是邪了门了。
无生老母教,好毒辣的计划,只要李家兵马动了苏瞻,那就没有回头路走了。苏瞻可是陛下钦点的浙江副按察使,江南封疆大吏,动了他那几乎等同于谋反了。不管浙江官员跟苏瞻是不是一条路的,但是在维护朝廷脸面方面,他们绝对不会跟苏瞻唱反调的。如果杀了苏立言,脏水会泼在畲族所有人头上,那时候不管其他人想不想,都要坚定不移的站在他李暲左右。可苏立言要是不死,那黑锅就要他李暲一个人背,独立对抗朝廷,李暲没那个资本,只能依靠其他外力。
呵呵,无生老母教好算计啊,可李某人是那么好欺负的么?眉头一挑,李暲狠狠地拍了下椅子把手,“派人去城南,把那里的狗东西全部宰了,人头扔到景宁山外。”
“是,景王放心,这事儿属下绝对办的妥妥的”葛多巴主动请缨,气呼呼的出了屋,他可是一直看那群邪教分子不顺眼的,整天老母在上的。做事情更是藏头露尾,让人琢磨不透。也不知道当时景王是吃错了什么药,会想到跟无生老母教合作。
片刻之后,南城传来一阵厮杀声,隐藏在景宁城中的无生老母教分子本来是配合李家行动的,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李家会先对他们动手。从始至终,所有人都处在懵逼的状态。
这一天注定不会太平静,李家绞杀邪教,而云和城盛家以及文成县冯家也全都作出了反应。景宁群山就这么大点地方,峨乐山发生那么大事情,瞒不过赢家,自然也瞒不过冯家和盛家。冯难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还在纠结着要不要去峨乐山。但是盛家方面却派出了大公子盛世才,盛家族长盛茂明显的感觉到峨乐山有利益可图,要是不赶紧派人分一杯羹,去晚了的就只能喝汤了。李家会是什么反应?赢家会不会不满?盛茂从来不考虑这些问题,以现在的情况看,畲族四家早已经撕破脸了。
两天后,也就是腊月十二三,传统节日小年,苏瞻终于在孟屏寨等来了赢马肃。其实,冯难以及盛世才也早已经到了孟屏寨附近,但是他们没有急着进寨子,他们要搞清楚具体情况,再决定下一步行动。先让赢马肃那个老头趟趟水,万一是浑水,那咱们先退退,可要是糖水,那对不起了,能吃下多少就看各自的胃口有多大了。
孟屏寨门口,苏瞻换上了一身绯红飞鱼服,头戴无翅乌纱帽,腰挎一把绣春刀。苏公子挺直腰板,还很有点英姿勃发的味道。
“晚辈祥符苏瞻,见过老祖宗!”
苏瞻说话很巧妙,一身官服,却以晚辈自居。本官身居高位,却向你一个老头子行礼,这叫懂礼数,这叫给你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