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芸被她无惧一笑弄的哑口无言,半晌低低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赞许道:“良将之后,当如是。”
“谢娘娘!”王涵喜出望外,垂首敬道。
“王修容倒是有宫中他人不可匹敌的气度,从前明珠蒙尘,倒不如借此机会一展宏图。”若芸定定的看着她,忽觉这宫中还是有可以赞赏之人。
“贤妃娘娘此言差矣,我既入宫侍奉,又不能替皇上分忧,家父在朝为官我也无从助益,只求能延续皇家香火,能……”王涵咬了咬牙,继续说道,“能生下自己的孩子、抚养他长大成人。至于其他,倒并非十分重要,皇上安康、相关之人无事即可。”
若芸瞧着她眼中的期盼,竟略微有些失神,她从未接触过这种喜悦与骐骥,虽年少时憧憬过未来,即便胡舒儿有孕时在她看来只是恃宠而骄从而厌恶,可诞下子嗣、绵延希望这种事她正亲眼所见、所闻,触及一二竟觉无所适从,何况王涵言及想替皇家延续香火……
若芸想着便有些黯然,怀轩墨曾直言她体质阴寒,也曾隐晦的告知她不易有孕,如今想来竟觉无比遗憾、心中甚堵,不禁有些担心起旁人对此的态度来。
“贤妃娘娘?您怎么了?”王涵见她发呆,便出声提醒着。
“没有,只是恕我未曾有过孕,暂无法体量你的心情,往后我也只依计行事、量力而为。”若芸回过神,忙接口道,暗叹荣锦桓子嗣单薄,如若得王涵这一子,无论男女必定无上欢喜,冥冥之中果有天定,眼前从未显山露水的女子说不定才是关键。
“是。”王涵微微一笑,神色自若的道,“我身子愈重倒也不急于这几天。本应等贤妃娘娘彻查后再有所表示。只是近日快深秋,各宫纷纷换洗被褥准备过冬,这人来人往,时不时也有姑姑前来询问、添衣。我恐夜长梦多,便趁夜前来,不想是扰了贤妃娘娘的清净了。”
“我既敢彻查宫中,就没想过能得清净。我眼下也不过是个暂代职权的贤妃,你有孕在身、金贵之体,就不必尊称。”若芸温言宽慰,叹息一声,“事出突然,我竟忘了替你备茶。只是你怀有身孕,似是不宜饮茶的?”
“你倒是细心。”王涵当即改口。微笑之余轻抚小腹,神色微暗,“只是不知,我能撑得了多久。”
“你莫担忧,眼下最好的法子。恐怕就是我方才说过的——速速告之皇上。”若芸念头一转,解释道,“只有公开,旁人才不敢明目张胆的害你,且这么一来能宣太医诊治,我也会尽力劝怀王探视,总比你遮掩后遭人暗算好。”
“不……”王涵沉下脸。当即否决、神色慌张,“皇上他……他……”
“怎么?”若芸见她闪烁其词,不免奇怪,“即便德妃为大、莫昭仪得人心,这宫中最高位的仍是皇上,我也有力不能及之地。只有皇上才能护着你。”
“皇上似乎……”王涵支支吾吾,难掩心中苦涩,特意压了声音道,“我是说,皇上似乎很是介意子嗣。”
“嗯?”若芸仍未明白。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王涵重重的叹息,顿了许久终于道:“那日避暑离宫中,皇上听闻胡婕妤有喜,虽也欢喜着,可却有些不悦。曾自言自语,说是杀戮过重,岂能有子嗣……”王涵说着,目露惋惜和担忧,“果不其然,胡婕妤的孩子没能生下来。”
“荒谬!”若芸猛的拍了案几站起身,厉色道,“胡舒儿的孩子若是天要降罚,那你王涵又为何在我这里寻个法子?!”
“说的正是,可是皇上不这么认为。”王涵提醒她道。
若芸哑口无言,默默坐回椅子里不语,她万万没有料到,荣锦桓这么久没有孩子,原来是压根没有考虑是否人为,而是把这一切都归咎于登基以来强硬手段所导致的杀伐,从而将一切想成理所当然,胡舒儿落胎一事竟也未加怀疑。
“时候不早,我便先回了,明日一早自当恭候贤妃娘娘。”王涵见她脸色不佳,当即决定延后再议,默默行了礼便告辞。
若芸独自坐于书房,思来想去心下竟有些丧气,她原以为荣锦桓不曾有半分鬼神之念,不料他前朝大兴人文之事,暗地却自怨自艾,给自己套了这么一副难以解开的枷锁,难怪胡舒儿失了孩子,他并未有太大反应,原来他根本就觉得自己命定天罚、该有此劫。
风起灯火暗,秋日的凉意不知不觉让她手脚冰冷,若芸站起踱步,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院中,吸一口夜凉之气,她勉强收回奔腾愤懑的情绪,转而考虑起下一步来。
如果此次王涵的孩子保住,那荣锦桓的想法应是会转变。而荣锦桓严厉无情的外表下,既藏着这份灰暗的心思,那他便不是过于冷血的人,荣逸轩的事说不定会有转机。其实自己并非助益有限,相反,若能一点点进展,谁知不能扭转天颐的局面呢?天颐能有转机,那扶苏也能受益。
若芸忽然觉得眼前亮堂不少,抬头望着月明星稀,却不觉孤寂难耐,相反倒是有十分信心,自己作为“苏若芸”走此一遭也算不亏。
“苏姑娘,夜深露寒,还请小心。”阴影中冷不防有人开口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