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就笑着谈起了少时在延陵的往事来,多数都是宋氏说,汪仁听着。
宋家富裕,宋氏小时是被娇宠着长大的,从未吃过苦头,说起往事总觉心头满是愉悦,怀念得紧。然而汪仁小时候过的日子,就没这般值得怀念了。可听着宋氏说起延陵的风土人情,他忽然也就不觉得往事不堪回首了。
静静在一旁听着的谢姝宁,思绪却不知飞向了何处。
延陵老宅的模样,她的确记得不大清楚了。
仔细算一算,她离开延陵,何止十年……
在母亲回忆着年少时光的话音里,她暗暗长叹了一声。
晚些时候,她去见过云詹先生回来,留在北城用了饭,又陪着母亲说了会话,这才依依不舍地回了东城。
回到府里,燕淮却还不曾回来。
她便索性先去看了看燕娴,眼瞧着她吃了药歇下,这才回了上房由青翡服侍着更衣洗漱,捧了卷书靠在床头软枕上。然而这书上的字,她却是一个也没看进心里。渐渐变得幽暗的灯光下,她迷迷糊糊地想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事。
一会想起谢家来,一会想起小万氏跟燕霖,一会又想到了宫里头的事来。
想着想着,她握着书卷的手慢慢松了,手里的书“啪嗒”一声落在了被子上。
脑袋微微耷拉着,青丝如墨,沿着耳畔垂落下来,掩去了她半张睡颜。
寂寂长夜里,突然“噼啪”炸了声,一朵又一朵灯花湮灭。
她往被子底下钻了些,闭着眼睛,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梦里漆黑一片,没有光没有人,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一声赛一声得重,渐渐有如擂鼓。还有她的脚步声,急匆匆的,似在疾奔。
可四下里除了黏稠的黑外,还是黑,什么东西也没有。
她在梦里胡乱打着转兜着圈,疲于奔走,却始终找不到出路。
她慌了,嘴里呢喃着唤起燕淮来,眉头越皱越紧,额上冒出细汗来。
蓦地,身子一轻,她听见耳畔有人在说话,“我在阿蛮,我在……”
——是燕淮。
她心里一松,周身黑暗散去,意识清醒了些,伸手环住了燕淮,埋首在他怀里,心有余悸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你回来了。”
燕淮低头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说:“你方才魇着了。”
“我做了个噩梦,周围黑漆漆的,怎么也找不着你。”谢姝宁蹙着眉,喃喃道。
好端端突然做了这么个古怪的梦,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劲。她有些心惊,惴惴不安,也不敢再睡。
“只是个梦而已。”燕淮抱着她,温声安慰,“你瞧,我不好好在你身边吗?”
谢姝宁点点头,从他怀里钻出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去看他,正要说话,忽然瞧见他身上衣衫被血浸透。
她尖叫一声,大汗淋漓地坐起身来,眼前明晃晃的,有个人飞快朝着她过来,喊着“阿蛮”。
她重重喘息着扭头去看,眼泪不受控制地扑簌落下。
刚刚沐浴过后的燕淮,先是听见她尖叫,又见她突然哭了,不由慌了神,“怎么了这是?”
谢姝宁不管不顾扑进他怀里,“默石!”
燕淮轻轻拍着她的背:“做噩梦了?”
谢姝宁说不出话来,只紧紧缠着他不放开,生怕眼前仍是梦。
良久,她才渐渐平静下来,哑着声说:“我梦见你浑身都是血……”
“只是梦而已,我这不好好的吗?”燕淮将她眼角的泪痕轻轻抹去,笑着摇了摇头,“别担心,我好着呢。”
谢姝宁点点头,心中却仍旧波涛起伏。
她怎么能不担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