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国苦笑道:“流寇在进攻的时候,便是铺天盖地,而到了平时,便化整为零,大军一到,绝大多数人丢了武器,便又成了百信,根本无从进剿。东林军最擅长的,乃是攻坚和野战,可流寇若是不寻求决战,东林军若是四处出击,反而是杀鸡用牛刀了。”
天启皇帝还是有些不明白。
张静一则解释道:“说到底,东林就是一个拳头,用来硬碰硬的,剿贼这样的事,更多只是维持治安,反而东林军难有奇效。除非高迎祥和张献忠此二人,集结兵马决一死战,如若不然,数万大军,固然兵精粮足,又去哪里寻觅敌军大部人马。”
天启皇帝则道:“那么为何不也学流寇一般,作战时凝聚起来,平日里分兵捕贼呢?”
张静一耐心地分析道:“臣不是说没有效果,可一旦分兵,军中的教学可能就停顿了,另外,东林军总不能四处拉着火炮,带着一箱箱的火药,深入到各村落去剿贼吧。一旦陷入这样的境地,东林军反而处处陷入了被动,教学的任务,就也要荒废,还是保持原有的长处最好。”
天启皇帝点头:“不过这一次,总算可以大战一场了,看来不只是朕,便是东林军,现在也是磨刀霍霍了。”
说罢,他便看向李定国:“你也辛苦了,早些回营歇了去吧。”
李定国颔首,行了个礼,便告退。
过了两日,有奏报送来。
在淮北一带,大量的流寇开始聚集,高迎祥与张献忠也已舍弃了南直隶,一路北进。
得到了讯息,天启皇帝忍不住怒气腾腾地大骂道:“东厂都是一群废物,还有内阁和六部……统统都是酒囊饭袋。”
张静一伴驾左右,不禁道:“陛下为何勃然大怒?”
天启皇帝此时是气得几乎要跳脚,骂道:“当初的奏报,一日一个小捷,三日一个大捷,今日杀了多少贼,明日又杀了多少贼,这也就罢了,还成日在奏报之中胡说什么,高迎祥与张献忠反目,彼此内斗,高迎祥受重伤。又奏什么李自成与高迎祥决裂,彼此痛骂,剑拔弩张。还说张献忠的老兄弟,被李自成捕杀,惨遭极刑。”
冷哼一声,他接着骂道:“可你现在看看,武昌的李自成一有动作。高迎祥与张献忠此二人便立即合兵一处,策应那李自成。由此可见,这三人即便有什么积怨,也绝不是奏报中所夸大的那般,他们为了灭我大明,真如一股绳子一般,朕的这些王公大臣们,还在成日做着贼兵今日内讧,明日相互攻杀的白日梦。”
张静一:“……”
天启皇帝接着道:“李自成的兵马,火速出击,不过他们距离北直隶较远。而高迎祥和张献忠二人……如今却杀奔而来,这一路……朝廷几乎无防可守,看来……一场恶仗就在眼前了。”
张静一顿时就道:“既然如此,那么就先给高、张二人,迎头痛击!”
天启皇帝颔首:“朕也有此打算,他们既是出击,一定是沿着河南一线杀奔而来,不如……”
于是君臣二人,又议了一夜。
…………
浩浩荡荡的军马,如入无人之境。
此时,高、张二军,已是合为一处,十数万人,已朝着北直隶杀奔而来了。
高迎祥接到了李自成的书信之后,第一时间决心策应。
此时高迎祥依旧还是流寇名义上的首领,自封闯王,此时的李自成,不过是闯将罢了。
当然,以这几年的情势来看,自是有了很大的变化,李自成在武昌,招兵买马,慢慢的开始从流寇向割据政权过度,此时兵多将广,实力已隐隐在高迎祥之上了。
反观高迎祥和张献忠,本来一直打着拿下南直隶的算盘。
只不过他虽为流寇,但是行事却谨慎,几次试探,发现这南直隶稳如磐石,除了集结了重兵之外,朝廷在南直隶收拾人心,也得到了巨大的成果。
于是……高迎祥尴尬了,河南、关中等地,连年颗粒无收,已是无法养活的了如此庞大的军马。
可南直隶一时又拿不下。
想去投奔武昌的李自成,偏又拉不下脸面来。
在这种境况下,当书信一到,高迎祥就立即敏锐地意识到,机会终于来了。
他先是连夜单骑去见了张献忠,晓以厉害,二人一拍即合,决心决不可错过这机会,索性杀个回马枪,直接拿下京城。
毕竟京城已经发生了内讧,皇帝老儿似乎也已焦头烂额,再加上李自成又出兵,朝廷势必顾此失彼。
只要一举扫清京城外围,便可直接围城,到了那时,大明的灭亡,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此时的高迎祥,正意气风发,他与张献忠并马而行,二人打马,看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延伸至视力的尽头。高迎祥道:“老张,要加快步伐,一定要赶在李贤弟的人马抵达之前,一举剿灭官军。到了那时,那李老弟一到,你我二人,便反客为主了,不过,却要小心了……”
“没什么可小心的。”张献忠想也不想的便道:“那些官军都是酒囊饭袋罢了,这明军的战力,莫非大王不晓得吗?俺专杀的便是明贼!”
张献忠显得很乐观。
事实上,这些年来,死在他手里的明军,已不知凡几,大明官军的作战实力,在他眼里,可谓是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