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场上旋绕着一种可怕的寂静,像是一头无形怪兽,吞没了一切细碎言语,无声鸦寂。烛火流淌出泊泊的金液,倾满石板,如同美酒,煌煌横溢。 方鸻低头,细碎的头发从少年的额头上垂下,映着这交错的光,用手在澄金外壳上轻轻一扫,一声轻响,表盘在鎏金的叶片合拢下内旋归位。 他不再看永生蠕虫一眼,转身一拂长袍,抬步走向下场。 天蓝一声尖叫,跑过来抱住他尖叫道:“天,艾德哥哥,你做到了!你怎么做到的,太厉害了,就那么一下子!” 这一下子就让方鸻紧张得要死,连忙作嘘状,对她使眼色。 天蓝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小心看了看左右,才小声改口道:“夏亚……是夏亚,我懂的。” 洛羽、胡地与艾缇拉迎了上来,后面跟着个子矮矮的姬塔还有那个帕帕拉尔人弩手。艾缇拉这才瞪了天蓝一眼,立刻就叫后者老实了。 方鸻用手卡在万向仪左右两侧的插销上,按下去咔一声将手套退了下来,拿起来交还给洛羽:“谢谢你。” 但洛羽摇了摇头:“它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送给你了。” 方鸻楞了一下,拿着手套看着对方,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你想成为战斗工匠?”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光。 方鸻了然,忽然收回了手套,露齿一笑:“我帮你。” 洛羽惊讶地看着他。 “但关键还是得看你自己。” “我……自然明白,”洛羽有些局促,方鸻先前的表现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艾德先生,你是不是Elite的青训队成员?” 方鸻摇了摇头,用有些骄傲的口气答道:“我是一个人。” 这话让洛羽有些吃惊,他以为对方这个水平怎么也会是大公会的成员。Elite是国内排名第二的公会,也是除银林之矛外势力范围最靠近彩虹湾的大公会之一,他理所当然想方鸻会是Elite旅团的后备役青训队成员。 但非但不是,对方竟还是独狼。 “你原来叫艾德?”胡地这时候惊讶地问道。 “嘘——”天蓝赶忙对他比手划脚:“小声些,我们和银林之矛有仇。” “我们?”方鸻奇怪地看着天蓝。 “银林之矛那两个混蛋撞了塔塔,又没道歉,所以我们结仇了。”法国小姑娘双手叉腰,理所当然地答道。 这么轻易就结仇真的没问题吗?银林之矛可也是一个庞然大物,胡地也吓了一跳,声音自然而然小了一些:“艾德,你该不会是……?” 洛羽也想到什么,忽然打断道:“不要说——”胡地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上了嘴巴。 只剩下天蓝奇怪地看着这两人:“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方鸻也是同样一头雾水。 只有艾缇拉看了看两人,轻声开口道:“先回去再说吧。”精灵少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四周,整个寂静的赛场正在复苏,窃窃私语的议论声正汇聚成一道洪流。 而人们的目光一道道聚集在方鸻身上。 让方鸻也吓了一跳。 只有永生蠕虫仍旧呆滞地站在场上。 直到裁判走过来请他离开,对方才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抖着一脸的赘rou嚎道:“我不服,他作弊……裁判先生,构装体怎么可能灵活到那个程度?” “还有……它……它怎么可能在长枪上前进,构装体在那样的情况下不可能自复平衡,那家伙一定是使用了什么比赛之外的手段,我要求重新比赛!” 侏儒裁判有些鄙夷地看了这胖子一眼,冷淡地回答道:“谁告诉你那是自平衡状态?” 胖子一下愣住了。 “那是手动补偿平衡,你只需要再额外加入两轴就可以了。” “可是裁判先生,”这时场外也传来一个声音,众人回头看去,才发现是那个在比赛中一直发挥优异的女人——血夜妖月,只见她提问道:“每额外加入一个cao纵轴,cao纵量就会成倍提高。” “所以只需要这样就可以了。” 侏儒裁判戴手套的右手轻轻一挥,三只发条妖精从他身后飞出,嗡嗡作响环绕着他。这个小矮个子又转身看了一眼永生蠕虫:“灵活构装,其实你甚至没有理解这个词的基本含义——下去吧,无论是哪一方面,你都输了。”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那家伙,他算计我……” 永生蠕虫面如死灰,喃喃自语。 而场下已是一片哗然。 这时张天谬正走到场边,他手上的通讯器正亮着,视窗上的一行文字让他眉头皱了皱: ‘狐狸:队长,目标和我们脱离了。’ 狐狸就是他副手的代号,他皱着眉头,压低声音用语音输入道:“方位?” ‘狐狸:我们的人看到他去了南面的走廊,但那边设伏的人并没发现他的踪迹……他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张天谬叹了一口气:“等我过来。”他正准备离开,忽然远处场上传来一阵阵惊呼;他楞了一下,向那方向看去,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平衡补偿’‘精准三控’之类的惊叹。 人群正在分开,拥簇着一小队人走了出来,张天谬只来得及看到那张熟悉的银色面具,转瞬就淹没在了人潮之中。 他摇了摇头,心想这比赛还真热闹,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南边赶了过去。 侏儒主裁判正翘着尖尖的胡须,在前面为一行人引路:“恭喜你,夏亚先生——请随我来,外围赛的领奖仪式已经准备好了。” 而方鸻心不在焉,正一头冷汗地看着周围的人群。 艾缇拉看他的样子有点好笑:“你放心吧,银林之矛的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除了那两个坏蛋之外。”天蓝补充道。 “那两个坏蛋?”方鸻还不知道吴迪是正赛参赛者。 不过他四下环顾,没有看到那些黑大衣的身影,军方似乎已经离开了大厅,这或多或少让他安心了一些。 “既然这么担心,艾德哥哥最后为什么要出那么大风头呢?”姬塔在后面小声问。 这问题让方鸻挠了挠头。 他怎么好意思回答是因为自己脑子一热,上头了,再说还不是那死胖子面目可憎的缘故。而且他也没料到对方这么不经打,比那大姐头还不如。 “都怪他太弱了。”方鸻十分不好意思,于是决定甩锅。 众人见他这样子不由忍俊不禁。 “其实没关系,”他又自我安慰道:“……反正我只想打外围赛,待会领了奖、拿了奖金我们就离开这个地方,总不会引起什么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