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也放松了脸色,轻轻地磕打翡翠烟袋锅倒出里面的烟灰,又填满了一锅点着起身,淡然一笑:“恭喜大当家的!”
二当家的黄云飞皮笑肉不笑地也拱拱手:“大当家的,少爷果然是天命福星!”不过他的目光里并没有太多的惊喜,甚至有一种不易察觉的阴狠与不甘。
老夫子缓缓地吞了一口烟,隐藏起锐利的目光,不断地思索着。二当家的什么都好,枪法精准仅次于大当家的,伸手迅疾功夫到家,唯有一点他不喜欢——人心胸狭窄!
心胸狭窄之人易生猜忌是非,性格偏激之辈难有容人之量。偏偏二当家的黄云飞就是这种人,老夫子对此心知肚明,但从来没有揭穿过。
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啊!
宋载仁拾起《家礼》拍了拍灰尘:“军师,俗话说大难不死……什么来着?书上咋说的?”
“大当家的,您先把书放下,你又不识多少字,那可是宋版的家礼,历代名士注解,拿到徐州能换一趟商铺,不容亵渎啊!”老夫子心疼肝疼地提醒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宋载仁翻看一眼宋版的《家礼》,什么破书?一个字都不认识!把书扔给老夫子兴冲冲地走出书房,吓得老夫子慌忙抱住宝贝,差点没把翡翠烟袋掉到地上——罪过罪过——啥东西咋都不入你的法眼呢?
“一本破书而已!”宋载人哈哈大笑:“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灾荒年头的窝窝头——饿上你三天,这破书都换不来一个大饼子!”
老夫子无奈地摇摇头,把宋版《家礼》藏在怀中,刚要转身离去,宋载人大咧咧地笑道:“别藏了,再藏都藏到房梁上了!我不过是充当门面,用过还给你就是——老子大字虽不识一箩筐,照样出口成章!”
“出口成脏吧!”老夫子嘿嘿一笑:“大当家的,我去看看大少爷去!”
宋载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我一会过去!”
老夫子转身告辞,迎面几个小头头正走进聚义厅,都向大当家的道喜,让宋载人更是喜不自胜。
“二当家的,准备下酒席犒赏三天,小兔崽子回到山寨是天大的好事,老子今天高兴,每位弟兄十块大洋——酒管够喝!”
山寨一下变如油锅里扔了一瓢冷水——立即炸开了。土匪们奔走相告,唯独二当家的黄云飞不冷不热地看着这一切,冷笑不已。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大少爷回归山寨本应该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全山寨像过节一样庆祝,但二当家的黄云飞却是个另类。宋载人阴沉地望着黄云飞落落寡欢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微澜。
宋远航躺在冰冷的地上,忽然想起了楚连长,想起了那场突如其来的战斗——楚连长在紧要关头以血肉之躯挡住了敌人的子弹,而自己却被震爆弹给炸晕死了——文物车不知所踪!
“少爷!”两个丫鬟焦急地看着地上的宋远航却无能为力,她们无法把大少爷弄到床裳去,那个缺心眼子的蛮牛第一时间便疯了一般去报喜,人还在地上冻着呢!
文物失踪,楚连长战死,国宝押送员以及宪兵护卫队全军覆没——宋远航只觉得眼前发黑,金星扩散,嗓子眼发咸,一阵剧烈的咳嗽打破了屋中的寂静,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然后便又昏死过去。
两个丫鬟惊叫着跑出门,迎头正撞到蛮牛的身上给弹了回去。摔倒在地——“大少爷又晕过去了!”
大当家的宋载人、军师老夫子和二当家的黄云飞跟着蛮牛快步进屋,正看到宋远航嘴角流血,地上也飞溅了不少鲜血,宋载人心疼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南京城内仍有零星的战斗在进行,巷战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抵抗力量逐渐消散,难民潮一波一波逃散,日军加紧了对城内街道抵抗力量的清剿行动。
副参谋武藤章阴沉地望着落日余晖,突如其来的胜利让这个军部内地位微妙的副参谋有些难以接受。不过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一天一夜的追击都没有找到那批珍宝的踪影,非但如此,派出去执行突击任务的突击队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
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再拖拖拉拉,一定要在火舞节之前把这批货物弄到手,否则没有好果子吃。石井将军的行事风格他极为了解,作为特务机关的主脑、老牌地质特务的石井四郎,已经接受了这个看似简单执行起来却无比复杂的任务。
他不需要为截获珍宝行动具体谋划,更不需要为失败的劫持负任何责任——一切都有下属为他顶着!
“大佐阁下,特务机关付田中道鸣发来信息,询问突击队行动怎么样了。”一名参谋副官小心地在武藤章后面报告。
武藤章心中的火气“腾”的一下燃起:“我倒想问问他取得了什么成果!”
那支突击队已经被二龙山的悍匪一个不留地给消灭了,而且又被工产党游击队给扔到了山沟里喂野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