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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号施令的,正是队长黄林海,他身手敏捷,谨慎周密,一路上几乎天天晚上打探两人私密,但梁丰和王英除了讲些趣事,扯扯淡,谈谈兵法强棒,几乎也没什么其他。偶尔如同今晚一样说起路上凶险,都是王英大大咧咧收场。这都怪夏竦面子作祟,根本没告诉黄林海他和梁丰的事,只交代任务,要求小心干净不留痕迹。黄林海要是早知道相公大人和梁丰那一番对答,哪能还用得着天天打探?
紧走慢走,终于到了兰州。黄林海过来禀报道:“大人,已到黄河边上,对面就是党项的和南军司了,有些凶险,咱们该走那条路?”
梁丰瞪着白痴一样的眼睛问道:“有几条路?”
“呃,三条,第一,朔流而上,沿河绕个弯子,走熙州,不过呢,要翻秦岭;第二条,也是朔流而上,不过呢要翻昆仑山;还有第三条,就是冒险沿着水路。顺着黄河偷过西凉府。直达吐蕃阿柴。你看?”
梁丰用力挠头。回头看看王英,王英拼命摇头:“哥哥你别看我,我可不知道这条路咋走。”
只好回头问黄林海:“那你说哪条路好些?”
“大人,要说快嘛,当然是沿水路走,这一段水势平缓,弯道虽多,却也有几处极好行船。若是运气好,藏得稳妥些,两三日可到。就是有些凶险,咱们只有数十人,几乎全在羌贼眼皮子底下过。其次么,翻昆仑山,群山莽莽,容易避险,就是这山太也难翻,怕不有十来日是过不去;第三过秦岭。此条路全是咱们大宋地界,安全是没问题。就是秦岭也颇难过,而且,过了秦岭,还有一处巫山很是麻烦,要绕过巫山呢,西面又有他们吐蕃的一座叫做勒那冬日(即昆仑山支脉蒙古语为巴颜克拉山)的大山。”黄林海条理分明地说完,双眼平静地看着梁丰,等他拿主意。
“直娘贼,羌贼有什么好怕的?咱们快马轻骑,难不成他还追得上?要打咱也不怕啊!哥哥,要我说,就顺着黄河走最好,比去翻什么日那啥破山强过许多!”黄林海才说完,王英马上跳起来说道。他胆子肥不怕事,出门就怕不惹祸,惹祸当然是越大越风流!
“休得多口!你就知道日,你要日个啥?每天舞枪弄棍,连个书也不读,勒那冬日,那是吐蕃语,人家叫做祖山的意思。不过话说,要翻那山是有些难度,这条道就免了吧。”
“呵呵,我也是这意思,咱们还是走河道吧?”王英脸皮厚,才不在乎被人笑没文化,继续嚷道。黄林海眼神也不由一紧,竟不敢看向梁丰,侧过头去。
梁丰、王英谁也不知黄林海心里打什么算盘,哪里知道哪条道危险?但他直觉分析,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通常推荐人总会潜意识把想要对方按照自己思路行动的那一条放在最前面。看着好像很公平,都有难度,也都有好处,但己方现在想的是抓紧时间,最容易把危险忽略。
他本能地对第一条做了否定,焉知不是夏竦借刀杀人之计?区区数十人,到时候随便找个机会,一旦暴露身份,受到追杀那有什么稀奇的?这五十个人出来,至少有三十个是准备送死陪葬。越想越是为难,这要翻秦岭,那得多绕多少时候?也不保险啊,耽误越长,黄林海机会越多,想来想去,咬牙道:“那就顺着河道走,小心些便是。”
说完当先提缰“驾”地一声,纵马而去。
王英笑道:“日来日去,还是要顺着河道走。我日,白白被你骂了一顿!”说完跟上,部队这便顺着黄河逆流而上。
谁料才出兰州不到百十里,渐渐就越来越是荒凉,黄土连天,干旱无比,初初还有几处村庄,到后来简直人烟也难得看到一个。梁丰心里起疑,叫过黄林海来问道:“你确定这是去西宁州的路?怎地如此荒凉?”
“大人切歇息,待小可看来!”黄林海一招手,喊起五七个属下,跟着他快马疾驰朝前探路,过了一两个时辰才回来,已经黄昏。黄林海歉意道:“大人,对不住,属下带错路了,咱们该折道望南,唉,这一来,要多走百余里,都是属下罪过!”
“算了,这也怪不得你,咱们往回赶路,找个村落打尖,明日再走。”梁丰笑道,转身向南。
顺道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尽,一行人走在群山脊背,脚下是哗哗的黄河水声在身边向东流淌,隔着河道看去,隐隐就有数点灯光,想是隔河有村落人家。自己们这一边却荒凉无比,还是人烟全无。据黄林海的说法是走过头了,估计来时经过渡口而不知,现在右边就是羌贼地盘,只好闷头赶路,不便歇息。
幸好西北天气干燥,头顶月亮星星多的是,只要前面一个火把,后面都看得清清楚楚,各人收了脖铃,也就没了白天叮叮当当的吵人声。只有马踏干土上特特闷响,倒也好听。
白天燥热,夜晚凉快,赶路时王英也不再聒噪,这厮福气很大,梁丰斜眼看他,已经摇摇晃晃。居然在马背上睡着了。还有轻轻的鼾声传来。梁丰心中气煞。暗骂道怎生想个法子把他的坐骑惊一下,可不摔这个小王八蛋一腚子才好。
心中胡乱想些心事,继续前行,忽然发现前方队伍已经站定。梁丰身在中间,探了头去想看什么事,冷不防身旁窜出一个卫兵纵身扑上,还没等他哎哟出来,已经摔在地下一个狗吃屎。痛得他全身骨头向要散了一般。心中一凉,狗日的是要动手了!
哪知那卫兵却是王英带来的,伏在他身上低声道:“大人不要出声,前方好像有响马!”这时王英也已经被人拉下马来,正要大骂,被人捂了嘴,等听明白了,便也趴在地上暂时不动,观察前方动静。
只见黄林海纵马提缰放声问道:“前方何人?”
梁丰好不容易才缓过疼痛,顺着他的声音远远看去。只见堵头齐齐一大排人马,只看见黑漆漆的影子。静静立在距离自己队伍大约百步开外,没人出声。
“你们是什么人?”黄林海又提气高声喊道。山峦空旷,远远送出去,回音不觉。这种喊法,别说百步外,怕是千步外都能听见。
只听对方阴阴笑声发出,一人尖着嗓子道:“你们是什么人?全都下马,扔了细软,自己回去,免得大爷们动手!”听那声音,怪腔怪调,不是中原官话,绝非汉人。
黄林海赶紧勒马回身过来道:“大人,怕是遇上了羌贼劫道!”
梁丰正要答一声“这可真巧啊!”就只见王英已经跃起:“贼厮鸟,敢来劫你家爷爷,遮莫是不想活了!”刷地抽出腰刀,喊一声:“弟兄们,准备厮杀!”作势便要上马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