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缺德的一份说明,老老实实将责任全部推在朝廷身上,却不说明原因。引得京城百姓无端猜议纷纷。
两千份报纸在宋朝的京城传开,是个什么概念?那就是不管识字的还是不识字的,做官的还是布衣,就算没瞧见这玩意儿,也听得耳朵出茧子了。
大家纷纷表示诧异,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份东西,朝廷就不准印了呢?又不涉黄,又不反动,雅俗共赏老少咸宜。认字的诗词,没文化的猜谜语,听新闻,多么好哇?正琢磨着要是天天都有才好呢,咋才把老太太寿辰过了就要收摊涅?
御史中丞薛奎首先上书:“闻朝廷欲禁《汴水闻见》以绝迹闾阎,臣窃以为不必,亦不可也。此正须导风俗、宏正旨、宣大义、启民智之时,有报章出,则天下知朝廷之仁政,国事之缓急,民心之所向,举凡阡陌琐事、农时风雨、巷闾新闻、靡不有趣,百姓既喜之,庙堂亦乐见之,可免偏听偏信也。正渐入民心,忽然禁绝,物议蒸腾,莫不惋其夭而见疑于庙堂也。正赞朝廷择善而行,此大善,何不为之耶?”
御史台说了,谏台自然要说,各路文官说。言辞倒不激烈,只是表示诧异,希望能充分利用这个东西,引导百姓走向正能量。免得今后听风就是雨,谣言满天飞,经常朝廷都要辟谣,却没这个威力大。反正又不要钱,他梁丰乐意印出来玩儿,有何不可?万一真出现些不和谐因素,再毙掉也不迟。何必因噎废食呢?
好东西都这样,你不出来,没人知道也就罢了。你出来了,价钱贵,也就罢了。最讨厌是既然出来了,还不要钱,那就让人难以割舍了。再一算计,才三文钱一份,也不算贵啊。就京城的消费能力,普通人家完全负担得起,隔几天整一份来,也是个不错的享受不是?
这些议论或明或暗都摆到了太后的面前,她才报纸把自己夸得不错,煞是惬意,却横生枝节出来这么些碎言语,不免心头不爽。
刘娥的性格特点,遇到一些比较隐晦的事,喜欢自己琢磨,不愿意与人商量。当年孤身一人来到皇宫闯天下,全靠了这种独立思考和细致缜密,才步步为营终于占据了高处。也就此落下病根,喜欢把所有都放在心里揣摩一番。
不可否认,梁丰搞出这个东西,其目的便是想推广自己当年著书立说宣扬的那套东西,所以纠百官,振纲纪是也。纠百官她不怕,越纠越对自己有利。但振纲纪就难说了,他相信梁丰是知道自己心思的,从他每每和官家或明或暗的联系以后,官家的种种做派就可以出来。
虽然世上从没出现过报纸,但不代表一个统治阶级不知道舆论的强大威力。不但知道,而且都非常重视和善于运用。刘娥心里明白,报纸一出,便是当今最强大的舆论神器。
她其实到第一期时,就已经打定主意,必须把这玩意的主动权抓到手里。可惜有两样使她力不从心,第一,百官对自己并非一条心思。别说百官,就是一个稍微有些重量的都找不出来。第二就是那套技术,这才是她真正如此重视的原因所在,什么印刷典籍弘扬文治,那都是骗鲁宗道那种老不开窍的。拿过来自己印一份报纸才是她的需要。
但现在,两样都不具备,她才对此充满了防范之心。
思来想去,刘娥最后决定,暂缓封禁《汴水闻见》,干脆采取暗中观察、学习的态度去,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谅他梁丰一时也不敢造反,公然同自己作对。
那么她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在满朝文武里,物色一个真正听自己话,对自己心思的代言人,发展下线,罗织自己的势力,以备有朝一日真的要实现自己梦想时能用得上人。
她武则天七十多岁才称帝,自己今年才五十多,自我感觉毫无衰老迟钝之感,有什么来不及的?
既然已经决定暂不禁止《汴水闻见》出版。那么她就需要同梁丰再次谈判,或者说交易。
这一次,刘娥派罗崇勋亲自去找梁丰,没二话,你把技术拿出来滴干活,朝廷替你保密。但朝廷今后可能也要出版报纸,那时候你不得啰嗦。条件就是同意部分专利申请的考虑,只发给执照,暂时准许你一家使用这个活字法,也同意你报纸继续发行。
梁丰犹犹豫豫,也只好答应了。起码表面起来是很不情愿的样子。
如此,双方交换终于基本完成。
就在刘娥费尽心思想找个合伙人的时候,一份东西让她眼睛一亮。那就是长宁节贺表,她以为,写得最好的有两篇。一篇是洪州知州夏竦所上,另一份,是九王爷善国公所上。文辞典雅,词句警人,最难能可贵的是,两份贺表都只歌颂了刘娥一人的功业,没半个字提及先帝和当今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