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妈妈是大太太赶出府的,此次若是不明不白的回来难免会引来下人的怠慢和不满。去给老太太请安一来的确是谢恩,二来也是让众人都知道钱妈妈此次回来是老太太的意思。
钱妈妈是个老实人,却有些不明白这些弯弯绕,回道:“刚一回府,我就急急地奔姑娘来了,还真没去老太太那里谢恩呢。姑娘说得对,事不宜迟,得早点过去才不算失了礼数。”
到了松鹤堂,老太太果然已经歇了午觉起来,小丫鬟报了进去,不大会儿杏黄就亲自出来将雨澜和钱妈妈接了进去。
钱妈妈恭恭敬敬地给老太太磕了头,又说了一车感激的话,老太太嘱咐了几句“好好服侍主子”之类的话,就叫过苏妈妈,让她带着钱妈妈到库房、厨房等几个经常要打交道的地方转一圈,与各位管事妈妈认识一番。
雨澜顿时大为感激。苏妈妈是老太太身边须臾离不开的人物,在仆妇中间地位尊崇,就是大老爷二老爷五老爷见了她也客客气气的。由苏妈妈亲自带着去见府里的众位管事妈妈,那是多大的体面。可以想见,从此以后这些个各有后台的管事妈妈们谁也没有胆子难为钱妈妈了。
苏妈妈带着钱妈妈走了,雨澜又陪着老太太读了一会子佛经,老太太问起今日碧云寺礼佛的事情,大太太虽然吩咐过不许外传,雨澜却不敢瞒着老太太,就将遇见叶邑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老太太沉吟片刻,叹道:“这个晋王……”
想起临走之前叶邑辰的那个冷冰冰的眼神,雨澜隐隐感觉自己似乎小看了这位年轻的王爷。
又说了一会子话,雨澜见老太太精神似乎不是很好,便主动提出要给她推拿按摩一番。老太太爽快地答应了。
雨澜抖擞精神,好生给老太太推拿了一番,出了一身的汗,这才辞别了老人家回到绿静斋。
出了松鹤堂,雨澜一阵轻松,看来老太太没有因为王妈妈的事情怪罪自己,她也就放下心来。
回到绿静斋,钱妈妈还没有回来,雨澜便又去跟着晓玉去看了看钱妈妈住的的地方。就是原来王妈妈在时住的西厢房,王妈妈走了没多久,晓月就带人收拾出来了,见一切收拾的妥当,并不缺少什么,雨澜也十分满意。
过了一会儿,钱妈妈也回来了,雨澜问了问她和各位管事妈妈见面的情况,果然如同自己料想的那样,妈妈们对她都十分客气。
到了傍晚,怡宁居的丫头过来报信,大太太一回家就嚷着不舒服,如今已请了大夫扶了脉,喝了汤药卧床休息,晚上的安就不用去请了。
整个下午,晓玉跟着雨澜跑来跑去,总觉得雨澜哪里不对劲。直到安排钱妈妈在西厢房睡下,主仆三人回到雨澜的卧室,晓玉才想起哪里不对:“姑娘,您的手帕呢?”那方帕子还是雨澜画好了样子,晓玉给她绣上去的。雨澜一时兴起,就叫晓玉在帕子上绣了一个“蓉”字。鲜花般的字体是她前世签名时的笔迹。
“不就在这呢嘛!”雨澜伸手摸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
晓月大惊失色道:“不会是丢在碧云寺里了吧?”
三人对望了一眼,一起露出骇然的神色。
要是搁在现在,别说丢了一条帕子,就算丢了一件内衣也无所谓。可在这万恶的旧社会,手帕这种私密的东西一旦落入男子手里,张扬出去,很容易就会让一个清白的女孩身败名裂。
私相授受这个罪名,对大家小姐来说,真心承受不起。
两个大丫鬟已经脸色铁青了,雨澜倒还镇定:“你们让我好好想想!”她抱着脑袋仔仔细细地想了一会儿,“在碧云寺大雄宝殿的时候,我还记得拿在手里来的。再之后,就没有印象了。要丢,也最可能丢在大雄宝殿里了!”
“不会这么倒霉吧?”晓月快哭了,碧云寺里今天可是被一位王爷带着七八个兵油子霸占了,要是叫那些大老粗捡了去,晓月简直不敢想象下去了。
雨澜歪头想了想,冷静地道:“这件事可大可小。我们先不要自己吓自己,净往坏处想……你们两个明天偷偷去一趟碧云寺,问问大雄宝殿里的僧人有没有拾到我的帕子。但不要把我的名号说出来,明白吗?”
两人点头表示明白。两个大丫鬟担心得一晚上没睡好觉,第二天早早起来,辞别了雨澜去往碧云寺。直到中午才回来,雨澜一看两个人那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这一趟是无功而返了。
果然两人回报说问遍了大雄宝殿所有的僧人,没有一个人见到过雨澜的绣帕。
“不在僧人手里,会不会落在了晋王叶邑辰手里呢?”雨澜沉吟着。
晓月急道:“那奴婢们这就去晋王府走一趟,求见晋王爷。”
雨澜摇了摇头:“你以为亲王是那么好见的?没有名刺,你连王府的门都进不去。就算你拿着杨府的名刺,王爷凭什么要见你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要拿杨府的名刺,就必须经过大太太,这事若是让大太太知道了,那真是没事也变成有事了。晓月当然明白这一层。“那怎么办?”
雨澜沉吟片晌:“这件事儿到此为止,就当没有发生过!我们谁也不要说出去。那方帕子若真是被晋王爷捡到了……”他应该不会到处宣扬吧。想起他那张冷冰冰的俊脸,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么浮浪的人。
雨澜这边焦头烂额,大太太却真的病倒了。许是和叶邑辰八字相克,自打在碧云寺见了叶邑辰,别人好好的,只有她感染了风寒,昨日喝了汤药却丝毫不见效,今天还是病歪歪的不愿起来。
几个姐妹下午没有课,雨霏、雨霞和雨澜便按规矩探视嫡母的病情,假惺惺表示一番关怀。雨霏身为姐姐,更是按照大楚的规矩提出侍奉汤药的要求,一般情况下嫡母是不会同意女儿们侍疾的。
一个个穿绸裹缎娇生惯养的,连自己都侍候不了,还指望着她们侍候病人,不添乱就不错了!
谁知这次大太太却不按套路出牌,她低头想了片刻,竟一口答应下来。三个女孩面面相觑,一起暗暗叫苦不迭。
加上八姑娘雨馨,四个女孩排好了时间,每人半天,轮流入侍。
轮到雨澜的时候,大太太百般刁难,一会儿嫌汤药热了,一会又嫌毛巾拿得慢了,雨澜按捺着心里的气,脸上始终挂着恬静的微笑,两世为人,她还从来没这样伺候过什么人,不过现在这个处境,她只能忍。
总算熬过了半天时间,雨澜回到绿静斋,躺在床上直喊累,叫了晓月给她捏肩膀。
如果说大太太折腾雨澜是牛刀小试,那么她折腾起雨霞来,那可就是刺刀见红了。雨霞姑娘被她指使的团团乱转,一会儿拿这个,一会儿取那个,再加上她本来娇生惯养,只有颐指气使受别人服侍的时候,什么时候伺候过旁人了。更是笨手笨脚的,一会洒了汤药,一会儿碰翻了香炉。大太太得着了机会,把她一顿好骂,雨霞姑娘真想飞起一脚踢死这个老妖婆,奈何胳膊实在拗不过大腿,她就算再受父亲宠爱,也担不起“不孝”的名声,只能眼泪往肚子里咽。
回到合香阁免不了与柳姨娘一起哭哭啼啼地向大老爷添油加醋哭诉一番,大太太如何挑毛病如何找茬如何作践自己。
大老爷自然不喜。明知道大太太故意借着病痛折磨几个庶女,可一个“孝道”的帽子扣在那里,他也说不出什么。
大太太本来是个小病,可这一病就是十几日,连吉安侯府的大姑娘都回来看过一回。几个庶女都被折腾的筋疲力尽。大老爷替雨霞鸣不平,去了一趟怡宁居,结果和大太太又是一通吵闹,碰了一鼻子灰,怒冲冲地出了怡宁居。第二天,雨霞姑娘就告了病,闺学也不去上了。
老太太也有些看不下去了。毕竟姜是老的辣,她只是放出话去,若是大太太再这么“病”下去,那就只好暂时请二太太“代管”家务了。
老太太这句话果然是灵丹妙药,大太太听了之后立刻活蹦乱跳地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