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这个心了,只是他说的也对,父亲和九郎如今都不在侯府这边,他却是不好住过来的。能叫十娘回来帮手已经能叫我喘口气了。”卓昭节一边向里走一边道,宁娴容虽然是庶女,可凭着她在欧氏手下完好无损长大还熬到过继、嫁个如意郎君的手段,如今宁家这边还正缺了这么个能干识大体的帮手。
冒姑跟在她身后,道:“婢子还有事儿要说,欧氏家的世子妇亲自过来探望小郎君,还说若是咱们这儿不方便,想把小郎君接回欧家去养几日。”她语气里露出讥诮之意,“道是……给咱们分一分忧!”
“欧家的分忧,那可却也太可怕了。”卓昭节冷笑了一声,道,“他们居然还不知道?”
大房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卓昭节还以为缘故已经满长安皆知了,没想到欧家现在不但敢公然上门,还想着要把宁朗清接走——显然是还被蒙在了鼓里!
冒姑讥诮的道:“自敦远伯离了长安去城外‘颐养’后,欧家小娘子嫁去了河北,把之前的易氏也带了走……如今在长安里剩下来的欧家横竖是关着门默默过日子罢了,外头的消息,不是坊间皆知了哪儿还有他们知道的地方?”
卓昭节微一皱眉,有些惊讶:“这一回的事儿……太子或延昌郡王那边居然没说上一声?”
“婢子可不晓得,但欧家若是晓得事情经过,怕是早就一家子上门来请罪了。”冒姑道,“亏得十娘今儿个回来了,这会子正在应付着她们。”卓昭节哼道:“怎么带不走清郎她们还不走了吗?”
说话之间,主仆两个已经进了堂,就见海棠画屏下的主位上端坐着穿月白上襦、系水色罗裙的宁娴容,这身衣裳在仲夏里看起来清爽的很,也照顾到了宁家才有丧事,也亏得她已经被过继,不然这会早就该催人去做全身重孝穿了。
下首的位置上是敦远伯世子妇,这世子妇两年前卓知润娶妻的宴席上卓昭节是见过的,那日敦远伯的侍妾易氏和庶女欧纤娘闹了一场,这世子妇被气得可不轻——那次宴席也正是延昌郡王一派彻底转入衰微的分界。
如今这世子妇正体现了这一点,论年纪其实她比卓昭节长了近二十,然而两年前还是光鲜亮丽雍容华贵的模样,这会却已经透露出来暮气、看得出来衣裙都是落了伍的样式了。以欧家的底蕴断然不可能才两年连当家主母都做不起新衣服,这只能是欧家上下都心如死灰,根本没有打扮自己的心思。
卓昭节心下称奇,怎么说延昌郡王妃也是出身欧家的,正是这世子妇的嫡亲小姑子。熬过了本朝,往后延昌郡王就算做不了太子,以太子的为人,也必然会给这个庶长子留足活命的根本,作为延昌郡王的岳家,欧家不是没有翻身的机会。
怎么如今就绝望上了?
想到这儿,她又奇怪太子和延昌郡王纵然有放弃欧家的打算,这回的事情怎么能不和欧家说呢?媳妇不算,长公主的亲生长子、大房五个子嗣全部死在了剑南,归根究底就是欧氏当年作的孽,这事儿放在谁家也忍不住,更何况是连帝后都要让着点儿的长公主?
迁怒欧家是必然的,而欧氏那么狠毒,逼得庶子弑杀全家,欧家的娘子哪里能不一起背个恶毒的名声?远嫁河北的欧纤娘不去管了,近在长安的几位娘子,尤其是延昌郡王妃欧如晓,还怎么个做人法?
就算长公主不把火烧到延昌郡王妃身上,自也有旁人觑着皇后的心意去做。
其实现在要对付延昌郡王也不用太难,直接把欧家女恶毒阴险、迫害无辜庶子、以至于种下恶果,牵累合家的消息传扬开去,再加上延昌郡王妃这些年来始终无所出——恐怕从太子到绿姬到延昌郡王都要打从心底里的想着休了欧如晓。
这放在其他朝里这选择也不错,正好可以给延昌郡王换个好生养的小娘子,还不会误了嫡子嫡女的前程。问题是本朝的淳于皇后最是看重男子对待发妻的态度的!
淳于皇后如今一心一意的为真定郡王铺路,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因为真定郡王是太子妃所出!延昌郡王若是这么做了,皇后不把太子、绿姬、延昌郡王厌恶到骨子里才怪!
在皇后看来,这么做就是丈夫和夫家对元配发妻的无情无义冷血冷酷刻薄残忍!
本来皇后就不喜欢延昌郡王了,加上如今咸平帝病着,朝政都在皇后手里……所以延昌郡王休妻不是不休也不是……而这样唯一能解的就是欧如晓自己提出来德行不足不配为郡王妃,自请归家——或者欧家出面这么说把女儿接走。
虽然这么做一样会让皇后怀疑欧如晓或欧家是受到了胁迫,然而总比直接写休书温和,更不容易激起皇后的震怒。何况真定郡王亦有嫡长子而早两年成婚的延昌郡王至今连一个庶女都没有……因着皇后对正妻们的维护,延昌郡王不能失去皇后最后一点耐心,连侍妾也不敢纳,难得这么一个机会可以另换一个妻子,出于对嫡长子的需求,延昌郡王也迫切的需要抓住这个机会!
而相对来说最好的这两种解决方法,无论哪一种,现下延昌郡王都需要欧家出面来配合的,怎么会不告诉欧家呢?
卓昭节心中疑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