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公主说苏语嫣不能和慕空蝉一样不明不白抢在夫家大姑子出阁之前进门也是个理儿,但慕空蝉好歹是太子妃的嫡亲侄女,将来也会是苏语嫣妯娌,长乐公主这么说话实在有点对慕空蝉刻薄了。
本来长乐公主和慕家也没什么仇,甚至可以说,与太子妃的关系还不错,实在犯不着得罪慕家。她居然会在时家说出这样的话来,还叫赵萼绿都知道了,可见是气极失了口。
卓昭节听得肃然,道:“事情都到这一步了,时姐姐也没松口,我哪儿劝得了她?”
赵萼绿倒是另有想法,道:“时大娘子那个人,你又不是不清楚,她就是个性情中人,入了她眼的人,叫她去抛头颅洒热血也肯;入不了她的眼,凭你求死求活,看一眼都嫌多余。你可是叫她引为知己的人,你说话未必就不管用。”
卓昭节心想这番评价虽然有点偏激了但时未宁还真有些这样的倾向,不过她可不敢打包票:“时姐姐也好久没去看我了,若她去了,我试试罢。”
实际上赵萼绿也没指望三家都没劝说下来的时未宁能被卓昭节劝好,她这么告诉卓昭节也是为了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点头道:“你和她说一说,不过若是话不投机就算了,咱们如今这样的身子可动不得情绪,别因为我这么一说误了你,我可担当不起。”
卓昭节听出来赵萼绿是随口一托,倒是松了口气。
两人说话的光景,赴宴的人也到得七七八八了。
太子和太子妃到得略晚,两人虽然一起进的殿,但彼此之间距离甚远,像是惟恐旁人不知道他们夫妇不和一样,俱是神色无悲无喜。
太子妃当然择了真定郡王附近的席位,坐下之后,朝赵萼绿、卓昭节和蔼一笑,柔声道:“快坐下,今儿个是皇后娘娘千秋,你们对我行什么礼?你们如今也不方便。”
两人还了座,卓昭节眼角就看见太子直接到了延昌郡王一席的上首入座——延昌郡王夫妇是悄无声息到来的,这两年他们是越发的低调也越发的憔悴了。
只比真定郡王长两岁的延昌郡王现下也不过二十余岁,但神色之间却已经透露出疲乏,可见这两年来承受的压力。虽然太子宠他,一旦太子登基,他必然无需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但一直被太子捧着惯着,视自己为未来储君的延昌郡王突如其来的被祖父祖母打下地,却看着嫡弟被高高捧起,每时每刻不遗余力的拔除他的根基势力、巩固自己的根基,他心中的煎熬实难描述。
而且他还要小心谨慎着淳于皇后那毫不掩饰的猜疑,这样亦步亦趋的生活,让这位从来出生以来一直被寄予厚望的郡王不能不感到疲惫苍老。
相比郡王,延昌郡王妃小欧氏的憔悴更为明显,她的父亲敦远侯被降爵为伯,虽然就降了一级,但这意味着欧家失去圣心——在皇权极为强势与稳固的现在这对臣子来说比什么都更叫人心冷。
几个月前她嫡亲的姑母一家又被夺爵流放,连纪阳长公主嫡长子的身份都没能保住她的姑父。帝后支持真定郡王的心思是如此的坚定和明显,更叫小欧氏伤心的是她明明比赵萼绿早嫁三年,可竟然是赵萼绿先有了身孕!
就是放在了如今已是太子登基的新朝,延昌郡王至今膝下无子,在争储时也处于极为不利的局面——尤其是真定郡王若能够一举得男的话。
但即使庶长子与庶长媳落到这样的景遇,太子仍旧选择了距离他们最近的席位,以表达自己的态度。
太子妃微笑如风,轻声慢语的与赵萼绿、卓昭节说着家常,她神色毫无破绽,但眼神中却有着冷厉的锋芒闪闪烁烁。
趁着太子妃问起赵萼绿的妊娠情况,卓昭节忍不住悄悄与宁摇碧咬耳朵:“这样的日子太子还要如此表态,也不怕触怒了皇后娘娘吗?”
“太子殿下这会若不表这个态,延昌郡王只怕先垮了。”宁摇碧微哂道,“延昌郡王这两年的日子可不是好过不好过那么简单的。太子妃犹如春风化雨,已经把延昌郡王逼到了绝境……旁的不说,就说真定郡王妃有孕之后,太子妃差不多每天往延昌郡王府里送一回生子秘方、调理良药,你说延昌郡王夫妇感觉如何?偏太子妃是他们的嫡母,他们还不能不谢这个恩,不但他们要谢,绿姬也要谢!然而延昌郡王妃至今无所出,嘿!”
卓昭节忍不住看了眼神色漠然的太子:“太子既然这样爱护延昌郡王,怎么还准太子妃这么做?”
“太子妃名份放在那里,即使太子再三警告她不要管延昌郡王的事情……左右太子妃如今又不求太子的宠爱,所谓无欲则刚,有皇后娘娘庇护,她需要怕太子么?而且东西都是先送蓬莱殿这边请皇后娘娘看过再直接由皇后娘娘的人送往延昌郡王府的,想在这上头动脑筋都没法说,难道还能说皇后娘娘意图谋害孙儿?”宁摇碧眯了眯眼,温和的道,“日日被这么剜着心,据说延昌郡王现下到东宫里哭诉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卓昭节目光一转,落在了延昌郡王下首之席的唐澄身上,这个太子幼子仍旧是一副酒色过度的模样,苍白的脸色,阴厉而放肆的眼神,似乎延昌郡王的暂时失势对他影响不是很大,他这会正醉醺醺的举着樽,漫不经心的喝着,眼神却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席上。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卓昭节不由在嘴角露出一丝嘲色。
唐澄看的人赫然是时雅风。
今日为贺皇后千秋,特意穿了一身绛紫袍服的时雅风,虽然双眉略皱,眉宇之间愁色难开,仍旧丰神俊朗,举止之间的飘逸出尘,为常人所望尘莫及。
这个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的高雅男子显然正为了自己与苏语嫣的婚事挫折而郁闷,因此慢条斯理的呷着一樽酒,目光垂落在案上的一只甜白描金牡丹壶上,似正默默想着什么,所以根本就没留意到唐澄那觊觎的目光。
自然更加察觉不到卓昭节的打量。
不过时雅风没察觉到,宁摇碧却敏锐的发现了卓昭节所看之人,顿时皱起眉,伸手掠了把卓昭节的鬓发,不悦的道:“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