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迟疑着,不远处倒是有人破了这僵持的局面——沈丹古领着惟奴,主仆两人都提了新买的文房四宝,正从月洞门里转出来,见着一群人簇拥在自己门前,微吃了一惊,随即上来招呼。
见沈丹古果然不在水荭馆里,倒是验证了花氏之前说的话,卓昭节脸色略缓,与沈丹古招呼了一声,沈丹古含笑问:“央夫人与七娘子、游娘子何以在此?”
花氏似嗔似喜的睇他一眼,娇软糯甜的道:“啊哟,丹古,你还要问?都是你不肯收酬劳,害得我只能趁你不在过来,不想倒叫七娘和这游娘子撞了个正着!她们拦住了我,这是疑心我趁你们不在,在这水荭馆里做什么手脚呢!你说这冤枉不冤枉死人?早点你利落的收了谢礼,也免我这场麻烦!”
沈丹古怔了一怔,随即笑着道:“央夫人太客气了,只不过补了几笔画,如何敢当央夫人谢礼?”
又看向了卓昭节与游灿,温和的道,“前几日五表叔有幅画受了损伤,我帮着略笔了几笔,央夫人要给谢礼,我想这不合宜,所以推了,未想到央夫人今日居然趁着水荭馆里没人上了门,倒叫两位娘子费心了。”
卓昭节与游灿对望一眼,狐疑的问:“任表哥也不在里头?”
沈丹古淡笑着道:“任弟今早出门,说是傍晚才回……应该不至于提前归来吧?”
闻言,卓昭节与游灿脸色都缓和了下来,本来她们责问花氏就是怕牵累了任慎之的名誉。但既然任慎之和沈丹古在花氏进水荭馆的这段辰光根本就不在里头,那么花氏意图勾引这两位郎君的说法就不可能了。既然如此,两人也没心思追究花氏要送这贺礼为什么连个使女也不带——本来就是为了求个冠冕堂皇的交代,免得影响了两个士子的前程,这样当众追根问底,可别无事生非。
当下两人都向花氏说了几句和软话,花氏到底也不敢和她们计较,只是嘴角微微勾着,似笑非笑的露着不满。左右卓昭节与游灿都不要看五房的脸色,也晓得花氏虽然是妾,却被卓芳涯一直宠着的,难免有点儿脾气,反正不理就是了。
这么与花氏、沈丹古告辞,回到四房用过饭。游灿就去看古盼儿——让游氏可以与女儿说几句体己话。
游氏自然要问起宁摇碧受伤以来雍城侯府的情况,听卓昭节叙述之后,心中十分欣慰,道:“你与九郎一辈子都能这么好好儿的,我与你们父亲也就放心了。”
卓昭节抿嘴笑道:“如今我们不是很好吗?”
“这真是各人有各命,要说女子的妇德妇行妇功,你能沾多少呢?你那大姐姐才是贤德淑良的人。之前的姚方也是个好的,不然咱们家的嫡长孙女哪儿会许给了他?”游氏感慨道,“单论品行和看着的可靠,九郎是不如姚方的,可如今你大姐姐伤心得紧,你却与九郎恩爱和谐……”
卓昭节诧异道:“大姐那儿又怎么了?”
“之前你大姐夫上官所送的那女子,恃宠生骄太过,你大姐气得趁你大姐夫去衙门,把她绑了之后,打发快马发卖了。你大姐夫回去后知道,与你大姐大吵了一架。”游氏叹了口气,“你大姐伤心难奈,昨儿个信送到你大伯母那儿,你大伯母难过极了……打算过两日请姚家夫人过府一叙呢。”
卓昭节本性也是个自恃宠爱的主儿,这两年出入宫闱,受淳于皇后影响,对侍妾亦是极有敌意,闻言挑眉冷笑:“这姚方好大的胆子!皇后娘娘还在呢,他就这样不把娘娘放在眼里了吗?区区一个侍妾,买卖的玩意罢了,为了卖了这么个东西,倒是与发妻争吵起来了!真当咱们家没人了?大伯如今可是世子!”
游氏道:“你当个个世子都能和九郎一样恣意?尤其咱们家如今的情况……祈国公都被夺爵、合家流放了,这眼节骨上,咱们家敢惹事么?这一回你大伯母约了姚家夫人见面,也只能好言好语的说说劝劝。”
“我看这姚方既然这般禁不得诱惑,如今姚家夫人又不在他那儿,便是依了大伯母写信去劝说恐怕效果也不大。”卓昭节想了一想,劝母亲道,“倒不如设法把他调回长安,放在眼皮子底下,看他还敢不敢不敬正妻!”
游氏皱眉道:“不是说了吗?如今局势难测,正是巴不得把晚辈们都外放的时候,怎么能调他们回来?”又道,“你不要胡乱帮忙!那姚方可不像九郎对你这么好说话,当真把他逼急了,与你大姐冷冰冰的相处,往后怎么办?”
卓昭节听得有些气闷,道:“我知道了。”
既然游氏让她不要管这事,卓昭节索性说起花氏,“方才看到她独自一人鬼鬼祟祟的从水荭馆出来,我道她昏了头做糊涂事儿呢,原来是因为沈丹古帮了忙却不愿意收好处,特意选了水荭馆没人的时候去送谢礼的。不过,母亲,今儿个任表哥真的是一早出去,这会还没回来吗?”
游氏怔了一下,道:“回头我问问……这青天白日的,这花氏不至于那么胆大罢?”然后虽然如此,她还是露出不悦之色,道,“五房也太没规矩了,一个妾成日里跑来跑去,这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