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宁摇碧霸道跋扈却不好色,种种手段多半是冲着同为高门子弟的人去的;时采风好色多情却也不喜多事,不挡了他广收美人的道路,他也算得上与世无争;淳于桑野性情暴躁,但他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京中三霸总归避着走也就能策安全了。
可唐澄此人,既好男色又好女色,而且喜怒无常,性喜虐待下人……东宫里已经不是头一次悄悄的把人往外抬了。无非是靠太子把事情压下来,又因为死的不过是些下人,圣人与皇后晓得之后固然不喜,到底给太子面子,装作不知道罢了。
——这么个人,除非是想富贵想疯了的小娘子,不然谁会乐意嫁给他?
宁娴容自也不例外。
看着她彷徨无措的模样,卓昭节心中升起一抹怜悯,然而之前雍城侯同情宁瑞婉的前车之辙尚在。卓昭节可不想因为同情了宁娴容,反倒被算计了,所以立刻将怜悯压下,正色道:“这确实过分了,走,我陪你去见祖母!请祖母为你作主!”
宁娴容哽咽着道:“九嫂不知,嫡母之前令我绣过几件鸳鸯的绣品,当时说是要贺九嫂与九哥新婚的。我信以为真……不想这几日管家时,才有下人悄悄儿的告诉我,那些东西已经被嫡母送到东宫里去了!嫡母……嫡母是打算污蔑我与唐澄有私情,迫着我顶着自甘下贱的名头去给唐澄做妾呢!”
卓昭节心下一跳,道:“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那是个什么下人这么告诉你的?”
“……”宁娴容犹豫了一下,明白若是不说,卓昭节定然要起疑,只得咬牙道,“我……我这两日得了祖母身边嬷嬷之助,把整个祈国公府后院梳理了一遍。内中有几个老嬷嬷,为难过我的生母,我就想把她们赶出府去。结果有个老嬷嬷不想走,就拿了这个消息与我交换。”
卓昭节如今也当起了家,自然晓得这番话里的猫腻,那些老嬷嬷哪里会怕被赶出去?左右宁娴容一个小娘子还不是嫡出,早晚要嫁人的,欧氏才是祈国公府的正经女主人。即使她们在宁娴容手里被赶走了,但回头欧氏“病好”,招呼一声又能回来——若只是要赶她们出府,她们有什么好怕的?
恐怕宁娴容也是下了狠手,有人为了保命才不得不招供。
不过横竖卓昭节对欧氏没什么好感,有宁娴容这么个庶女给她添堵也没什么不好。
便权当信了这番话,道:“那你索性就搜上一场府,说有人偷了你的绣品——反正你也说是绣给我们的好了。”
宁娴容闻言泪落纷纷,道:“九嫂你不知道,去年的时候,唐澄到祈国公府,就几次三番跑到了我院子里。一路上侍卫下人就当没看见他闯进后院一样!我豁出命去,拿了裁衣裳的剪子把他吓走的——嫡母绣品都拿走了,哪儿还会给我搜府证明清白的机会?不瞒九嫂,我今儿之所以会在这里赖到现在,就是不敢回祈国公府去!”
“祖母给你的两个嬷嬷呢?”卓昭节诧异的问。
“昨儿个两位嬷嬷吃了点酒,今早就不怎么叫得醒。”宁娴容声音微微颤抖着说道,“我从老嬷嬷那儿得了消息,一刻也不敢多待,赶忙找机会逃过来的!”
卓昭节看了她一眼:“祖母给的嬷嬷当真是吃了酒睡不醒的?”
被她一看,宁娴容下意识的低了头,顿了顿,到底说了真话:“我……我有些事想问那些老嬷嬷,故而昨日让人把祖母给的嬷嬷们喝的酒换了换,不想……却险些坑了自己。”
没有纪阳长公主给的嬷嬷在身边撑腰,宁娴容当然要担心被祈国公夫人绑了或迷晕,索性送给唐澄生米煮成熟饭——完了敲定她主动勾引唐澄。
也难怪她明明被纪阳长公主指定了代管祈国公上下,却跑到雍城侯府来窝了这么一下午。
这么想来,宁娴容不敢去寻纪阳长公主,也是因为长公主给她的嬷嬷,是她自己药晕的。本来长公主用这个孙女也是为了打压欧氏,照卓昭节几次看到纪阳长公主对待宁摇碧以外的孙儿来看——哪怕是嫡亲孙儿孙女,如宁瑞梧、宁瑞婉这些,长公主其实也不怎么当回事。
在长公主眼里,恐怕真正的孙儿就一个,即是宁摇碧。
庶出的孙女儿,即使对长公主百般讨好,长公主到底也就那么回事了。
也难怪宁娴容这么惊慌失措了,却也只敢跑到雍城侯府来躲避,竟不敢去纪阳长公主府求助,自是怕药晕了长公主给的嬷嬷,被长公主问罪。
长公主责罚是一个,一旦发起怒来不管她,那么宁娴容可就彻底无望的,没准还会被祈国公夫人派的人恰好逮回去。
所以对此刻的宁娴容来说,与大房有仇怨,但到底没把她拒之门外、又得到长公主庇护,使大房不敢追进来的雍城侯府,才是最安全的。
至于宁娴容为什么会似昏了头一样得罪祖母给的老嬷嬷,卓昭节猜也能猜到,多半和宁娴容的生母有关。宁娴容生母已然去世,没准和欧氏、或者告诉她那些绣品一事的老嬷嬷有关系。
这样的事情在后院里多得很,卓昭节也懒得再问,只道:“照你这么说,祖母给的两位老嬷嬷也该醒了,为什么到现在祖母那边都没有动静?”
宁娴容惨白着脸,咬唇半晌,才喃喃的道:“我……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