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吕鹏哀伤痛苦的声音,那些战士,还有那些民夫悄悄的围过来,围在了吕鹏的身边,
这时候,一个瘦弱的民夫怯生生的扬着脸问吕鹏道:“先生,您说我们能在这个乱世里活下去吗?那些官老爷能让我们活下去吗?”
瘦弱的身体,茫然的眼神,不能遮体的破烂衣裳,拄着一杆高过他身高两倍的樱枪,就那样仰着脸,带着满脸的真诚与渴望的等着吕鹏的回答。
这不过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这样的孩子,如果在吕鹏的时代,还在学校里读书,还在父母的呵护里撒娇,但是,他却在这个乱世里,为了活下去,早早的拿起了刀枪,这一次幸运的活了下来,可能就在下一次的战斗里,默默无闻的倒在哪个沟渠之中而成了一堆枯骨。
吕鹏爱怜的抚摸着这孩子的头,看着他眼中对生的那无限渴望,心中不觉酸楚。
是什么让他小小的年纪便如此沧桑,是什么让他小小年纪就要承担生的艰难与困惑?是天灾?还是人祸?还是这不开眼的黑暗的老天?
望着孩子渴望答案的眼神,吕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必须给他们一个活下去的希望,这是他的责任,这是他的使命,于是镇定的淡淡微笑道:“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活下去,可能我们在这抗争的过程中都将死去。”
孩子的眼睛里刹那间又恢复了原先的那片灰暗,无力的低下了他瘦弱的头颅。就在这漫漫变黑的营地战场,人们都低下了他们的头颅。
生而无望,这是一个多么悲哀的事情?
吕鹏喘口气,再次抚摸着孩子的头,轻轻的道:“孩子,不要失望,我们可能都会死去,但是,有的人浑浑噩噩的,就任由老天爷安排死去,我们却不是这样,我们要抗争,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们要与那些压榨我们的官老爷,万恶的地主豪强,与这贼老天抗争,我们即便是死,也是轰轰烈烈的活过之后再死,我们这样抗争了,那我们还有遗憾吗。”
身为官府的一员,却抨击官府老爷,这次明确的表明,吕鹏与官府的界限。
看着再次抬起头的孩子,看见孩子眼睛里再次燃烧起来的希望,吕鹏深深吸口气道:“这个世界上,我们想活下去,不能靠什么救世主,也不能靠什么神仙皇帝,太平道,更******扯淡,一切都只能也只能依靠我们自己,孩子,坚强起来,我不能保证你不会在这抗争之中死去,但我保证,死在你的前面的有我,有你的叔伯,有你的兄长,然后才能是你。”
那孩子再次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不但生出了无尽的希望,更有汩汩地泪水。
所有的人眼里都生出了无尽的希望和赴死的慷慨,所有的人都握紧了手中的刀枪。
“先生,那么,如果我们能活下去,将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吕鹏抬头看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苍穹如黑色的浓墨阴沉沉威压着这世间的万物,远处青山黑沉沉起伏的身影,就如同天边无数巨兽,蹲伏在那里,似乎随时都跃起,吞噬这世间一切渺小的人们的生命。
一支火把点了起来,又一支火把点起来,无数支火把点起来,在这黑沉沉压顶的黑暗里,顽强的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勃发着温暖与光明,一支支虽然弱小,但汇聚起来的就是那万丈烈烈光辉。
这光辉与这黑暗相比虽然依旧无足轻重,只要一阵狂风便能让他吹得灰飞烟灭,但是,现在,就是现在,他们却都高昂的热烈的燃烧着,把黑沉沉的大明天下撕开了一角,吕鹏坚信,有了这一角便终将可以成为燎原,终将燃烧了整个黑暗的世界。
吕鹏接过一支火把,拉着那个孩子,慢慢的穿行在这火把照耀之间,在哔哔啵啵的火光声中,似乎是喃喃自语,似乎又是说给所有的人听。
“我曾经经历过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农民不再缴纳赋税而得到补贴,公人参加工作而得到相应的报酬,教育不再是氏族豪强的专利,百姓也可以得到免费的教育而得开心智,官吏被称为公仆,不是高高在上作威作福,而是战战兢兢为百姓服务,人民有冤是以律法为准,而不是凭借上位者喜好,商贾聚财为了流通物事,农民匠户生产是为了增加社会财富。官府征收合理的税赋,不是为养肥官吏皇帝王爷,而是为建设学校,让天下如你们这样的孩子都有书念,是为了整修全天下道路让人们出行便利,为了兴修水利,让人都有地种,有活干,有新衣裳穿,有饱饭吃。在那里人人生而平等,没有上下等级尊卑,自由,对,是自由,自由自在的气息弥漫在世界的每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