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相淇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位他没见过的中年妇人,四十出头,穿着绛紫色团花的褙子,头上插满了金凤展翅的大步摇,两鬓有各自插着两支金钗,手腕上还有两只祖母绿翡翠手镯,一身珠光宝气下,看的顾一清有些晃眼。林相淇撇了顾一清一样,“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拜见夫人。”
夫人,难道说这就是林相淇后娶的继室,这夫人根本就不把他和妹妹放在眼里。否则也不会他们住到相府多日,不曾派人来探望过他们。本来顾一慧想着,既然吕氏不过问他们,他们自己送上门去,不能失了该有的礼数。被顾一清给拦住,既然吕氏不待见他们,他们何必给吕氏面子,况且他们可是先夫人顾珏的亲人。
吕氏这般做,也是给顾珏难堪。他们要是主动上门给吕氏请安,让九泉之下的顾珏颜面何存,被顾一清这样一劝说,顾一慧就断了这个念头。此外顾一清还有自己的打算,让林相淇看看他娶回来的继室是个什么样的人,容不下先夫人的亲人到府上来做客,不得不让他怀疑另外一件事。
“侄儿见过姑姑。”顾一清恭敬的俯身给吕氏行礼,不过一张嘴就是姑姑,吕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心中对顾一清的怒意忽然一下子便涌上心头。眼里的狠厉差点儿就要遮掩不住,不过她到底还是飞快的遮掩好了,柔柔一笑道:“来,快起来,我这些日子身子不适,一直在屋里静养,这是姑姑给你的见面礼,快拿着。”
吕氏笑着解释了,她为什么没见顾家兄妹。她这么一说,要是顾一清因此纠缠下去,就说明他无理取闹。谁让吕氏身子不适,他衣袖下的拳头紧握,吕氏从身上接下玉佩递到他跟前。林相淇慵懒的端着桌上的茶杯,缓缓的抿嘴喝了起来,他根本就无心插手。
吕氏的到来打乱了他的思绪,他要好好想想这件事该如何收场。她既然来了,说明必定不是什么好事,林相淇娶了吕氏这么多年,对她的脾气自问还是很清楚。顾一清接过玉佩没一会,吕氏就自顾自的说道:“一清,既然我跟顾姐姐都是老爷的妻子,你也是我的侄儿,我这个做姑姑的就不得不说你几句了。
你和妹妹来到相府,也不主动去看看我这个姑姑,还是说压根就没把我当做你们的姑姑。当然我也不奢望你把我当亲姑姑,毕竟姐姐是无人能代替的,我也有自知之明。”说着还拿着丝帕擦拭嘴角,似乎再说下去就要有眼泪了。
顾一清不自觉的朝林相淇看过去,偏偏他只顾低头喝茶,根本就注意到他的求助。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吕氏,她说的顾一清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姑姑,你误会了,不是的。”顾一清半晌才说出这话,吕氏淡淡的笑道:“一清,哎呀,你可别当真,刚才我跟你开玩笑的了。
接下我要说的才是正事,刚才周姨娘去我的院子了,居然说要我替一个下贱的丫鬟做主,这不是笑话吗?老爷,你说,是不是?”都这个时候,吕氏还不忘记给周姨娘穿小鞋,周姨娘居然想着让她出手,这正合了她的心意不说,还能顺便让林相淇加深对她的厌恶,一举多得之事,她没道理不做。
顾一清被吕氏说的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立即钻进去,再也不出来。跟林相淇他能求饶,可面对吕氏,他做不到,顾家的尊严不容他在吕氏面前低头。到这个时候,林相淇还不肯出声帮助顾一清,倒让吕氏有些意外,难道她猜错了,林相淇不想把此事压下去?
林相淇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看着吕氏如此刁难顾一清,在静谧的屋里忽然伸手把茶杯重重的放在桌面上,发出砰砰的声响,把顾一清和吕氏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守门的下人纷纷把脑袋埋进胸口,眼观鼻,鼻观心,什么都听不进去,跟他们没有关系。
吕氏不再多说,就等着林相淇发话,他要是不发话,这出戏就没法唱下去。顾一慧在屋里紧张的要命,来回不停的在屋里走来走去,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来的到底是什么人,目的又是什么?可千万别是周姨娘,顾一慧人在屋里,可一颗心早就飞到顾一清的屋里,恨不得能躲在门外偷听。
刚才她悄悄的在窗口看过去,门外全是下人,她还是歇了这份心,在屋里等着消息。这滋味一点都不好受,顾一慧真想跟顾一清一起离开相府,顾明瑞调回京城的事,怕是没指望了。
顾一慧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眼眶都红了,她不傻,知道这件事怕是没那么简单,平日素来恭敬有礼的顾一清绝对不可能那么糊涂。待到吕氏趾高气扬的离开,顾一清扑通一声跪在林相淇面前,“姑父,对不起,让您为难了。”
这件事的确是他的不是,刚才吕氏笑容中毫不掩饰的笑意和恶意,他一清二楚。他恨不得时间重来,绝对不会那么鲁莽的疏于防范。来之前父亲曾经叮嘱过他,千万要小心提防如今的相府夫人,她可不是他们的姑姑,对他们根本就没安好心,等着看顾家的笑话。
他偏偏撞到她的枪口上,林相淇刚才虽说没有明确表态,但此事吕氏既然找上门来,就怕是没容易就收场。知道的人越多,就越是难压下去。林相淇就算身为当朝宰相,也不能把所有人的口给堵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衣袖下的拳头蜷缩起来,克制住脾气,不能在这个时候惹林相淇生气,失去他的帮助。
他怕是求林相淇把顾明瑞调回京城一事怕是没指望,只要他能把这件事给压下去,他就心满意足了。“你让我怎么帮你?”林相淇的话像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头,顾一清的一颗心冰凉冰凉的。顾一清慢慢张张嘴,缓缓道:“姑父,我娶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