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那名中年宦官之言,诸般候见之臣工们这才知晓面前这位年轻得不像话的大将军居然就是近来风头正劲的张君武,一时间嘤嘤嗡嗡的乱议声不由地便大起了,然则张君武却根本没去理会,恭谨地照着朝规谢了恩之后,便即行上了轩前的台阶,疾步向殿内行了去。
外臣觐见帝王之际,按律,自是不能东张西望的,更不能直视帝王,对此,张君武虽不曾觐见过,可对规矩却是心中有数的,自不会犯这等低级错误,当然了,以张君武的眼力之强,于进殿的第一时间便已将殿中的情形尽皆收入了眼底,这才发现大殿里除了端坐在龙床上的隋炀帝之外,大殿两侧赫然还着八名朝臣在,然则张君武认识的也就只有来护儿一人而已。
“微臣叩见陛下!”
要说不紧张,那绝对是假话,哪怕张君武从来就不曾将隋炀帝当成自己效忠的对象,奈何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纵使此来早有准备,可万一若是应对上稍有差池,后果怕是只有一个,那便是死!当然了,紧张归紧张,以张君武的城府,倒也不致于紧张到忘礼之地步,于叩见之际,礼数中规中矩,浑然无暇可挑。
“抬起头来。”
饶是张君武礼数周全无比,然则隋炀帝却并未叫起,而是声线淡漠地吭哧了一声。
“微臣遵旨。”
张君武不曾见过隋炀帝本人,对其所知都来自于道听途说,哪怕是那场怪梦中所得之信息也尽皆是被歪曲了的所谓“事实”,根本不足为凭,可有一条张君武却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隋炀帝喜怒无常又刚愎自用,但凡敢触怒他的朝臣,哪怕是顶级朝臣,也断不会有好下场,自其继位以来,所杀的朝臣早已不知凡几,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在这等样人面前,张君武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嗯,尝有人跟朕说卿乃当世之霍骠姚,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好,甚好。”
隋炀帝眼神锐利如刀般地看了张君武一眼,而后方才点了点头,以不咸不淡的口吻夸奖了一句道。
“微臣惶恐,微臣不过蒲柳之姿耳,实担不起陛下谬赞若此,然,必将以此自勉,竭尽所能,绥靖天下,方不负陛下之厚爱。”
隋炀帝这等似赞似损的语调一出,张君武的心弦立马便是一紧,表忠的话语紧着便喷涌而出了。
“哦?说得倒是很动听么,朕问你,尔可知罪?”
张君武的表忠不可谓不诚恳,称得上是唱作俱佳,然则隋炀帝似乎并未被打动,不单不曾出言褒奖,反倒是面色一沉,语调森然地断喝了一嗓子,内里满是浓烈至极的肃杀之意味。
“微臣有罪,不敢自辩。”
隋炀帝这么声断喝一出,边上几名极品朝臣的眼神都自不免便是一凛,可除了来护儿之外,都很快便又安稳了下来,浑然就是一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状,倒是来护儿身形动了动,似乎打算站出来为张君武缓颊上几句,只不过还没等他出列呢,就听张君武已是坦然无比地认了罪,一见及此,来护儿的身子立马便僵在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