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之言,天家岂能有私,顺阳郡王之所以被贬,皆因行事忤逆,今,时不过一年,何得便回,刘大人这是要谄君么?”
刘洎此言一出,同为黄门侍郎的李恒可就忍不住了,毫不客气地便驳斥了其一番。
“李大人休得妄言若此,刘某不过是据实言事罢了,何来的谄媚之说,今,陛下怜子情深,我等身为臣下者,又岂能不体贴陛下一片爱子之心!”
刘洎在朝中向来以敢言事而闻名,自不会怕了李恒,哪怕明知李恒的背后站着的便是陈子明,他也毫不畏惧,当场便翻脸跟李恒对喷了起来。
“召回顺阳郡王也自无不可,然,晋王离奇丧命一案却须得重新审过方好,不如此,何以服天下人之心!”
李泰此际若是回到京师,必然会对李恪形成极大的威胁,更会令原本已趋近平稳的朝局波澜大起,这么个道理,在场诸般人等都懂,问题是这么个理由却是不能端到台面上来说,若不然,便有着大逆不道之嫌,正因为此,李恒虽是在跟刘洎激烈对喷,却并未拿朝局稳定来说事,而是森然地便翻起了旧账。
“李大人还请慎言,圣心即天意,尔安敢以己意代天心,如此狂悖话语,就不怕御史上弹章么?”
李治的死因其实不算啥秘密,诸般证据全都指向了李泰,当初之所以一直不曾审结,归根结底是太宗包庇所致,若非如此,只消将李泰发往大理寺,一审便可知真相,此一条,刘洎自然也是清楚的,这会儿听得李恒道破,登时便急了,吹胡子瞪眼睛地便耍起了无赖。
“够了,刘大人莫忘了此乃堂议之地,威胁同僚的话,还是少说为好。”
陈子明对刘洎其人素来就没甚好感可言,往日里之所以待之以礼,那都是出自上下级应有的体面罢了,而今么,其既是如此公然地要为长孙无忌卖命,那陈子明可就不会再给其留甚情面了。
“下官一时情急,还请大人见谅则个。”
官大一级就可以压死人,更别说陈子明乃是堂堂宰辅之尊,地位远在刘洎之上,纵使明知陈子明此际放话明摆着是在拉偏架,可刘洎气归气,致歉的话语还是不得不强压着怒气地说上一句。
“于大人,张大人,您二位可都有甚要说的么?”
陈子明看都不曾再看刘洎一眼,转而将问题丢给了于志宁、张玄素两位副手。
“某看李大人说得对,晋王遇难一案久拖未决,朝野间已是每多流言蜚语,今,顺阳郡王既是要回京,那就且先将案子结了再说其余!”
张玄素与于志宁都曾兼过东宫属官,虽都不是李承乾的心腹,然则毕竟多年相处,跟李承乾之间还是有着一定感情的,当然了,于志宁生性较为谨慎,心中虽有想法,却并未急着发言,可素性耿直的张玄素却是没那么多顾虑,旗帜鲜明地便表明了态度。
“嗯,于大人,您怎么看此事?”
重审李治遇难一案自然是不可能之事,别说太宗不会同意,哪怕是李恪登了基,也断然不会再去掀开那道丑陋的脓包,无他,天家的脸面还是要的,正因为知道不可能,故而,陈子明并未对张玄素的建议加以置评,也就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便又将问题丢给了于志宁。
“回大人的话,下官以为我大军出征在即,为防各地有乱,还须得诸藩王各守藩地,以确保社稷之绥靖,是故,顺阳郡王此际还是暂且不回京的好。”
于志宁乃是直臣,尽管一度在李承乾处效力,可本身却不曾介入夺嫡之争中去,考虑问题的角度自是皆从社稷大局出发,言语虽平和,可反对李泰回京的意思却是表达得很清楚了。
“于大人此言确是有理,本官也作此想,诸公可还有甚旁的见解否?”
有了两位最主要副手的支持,陈子明的底气自是足得很,也不吝在此际亮明了自己的态度,当然了,为表示慎重起见,并未就此下个定论,而是语调淡然地发问了一句道。
“大人,陛下怜子心切,今,既是有诏,岂可擅自驳回,下官以为此事万万不可!”
刘洎本以为有了太宗的诏书,李泰回京已是不成问题了的,却不曾想最后的议事结果竟会是这般,登时便急红了眼,不管不顾地便又站了出来,高声抗辩了一番。
“刘大人莫忘了门下省之职责,我辈在此任职,防的便是乱命,今,部议已决,尔兀自强辩不休,究竟是何居心,嗯?”
这一见刘洎又跳了出来,陈子明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脸一板,已是端起了门下省主官的架子,毫不客气地便训斥了其一通。
“下官……”
刘洎本就是个执拗的性子,这一见大事要败,哪还能忍得下去,纵使是面对着陈子明这位顶头上司,也自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张嘴便要再次提出抗辩解。
“刘大人有甚意见可以保留,退下!”
眼瞅着刘洎如此不识抬举,陈子明的眼神立马锐利如刀般地扫了过去,声线阴冷地便呵斥了其一嗓子。
“诺。”
陈子明身上煞气大,这么一发作起来,当即便压得刘洎胸口发紧不已,尽自满心的不甘,却也不敢再行强抗,只能是面色阴冷地应了一声,悻悻然地退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