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虽是已分析透彻,可却并不意味着接下来的日子便会太平无事,哪怕李恪肯全心全意地出手帮衬李贞,事情也未见得便能顺遂了去,个中变数尚多,迟早还是会出些乱子,此一条,陈子明虽说已然预见到了,但却并不打算在此际说破,也就仅仅只是称颂了一声了事……
“父亲明鉴,孩儿越想越是觉得今日之事颇多古怪,照理来说,吴王殿下所献之策既是深得陛下之心,那便该由其专管了去方是正理,却又为何让越王殿下总揽,岂不是要二王好生相争一番么,若如此,一旦贻误了军国大事,后果殊难逆料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陈子明正与李恪商议着今日廷议之事,却说长孙无忌父子用过了晚膳,便先后来到了内院书房之中,卜一落了座,对太宗之决断百思不得其解的长孙冲便已是按捺不住地开了口。
“嗯,是有古怪,然,却非似尔所思的那般,陛下这是一题双考啊,当真好算计。”
长孙无忌一向将长孙冲视为自己政治生命的延续,对其之看重,远超其余儿子,正因为此,长孙无忌很是乐意跟长孙冲就政局交换意见,哪怕长孙冲有时对时局的分析偏差甚大,也自不甚介意,此际亦然如是。
“一题双考?这……”
长孙冲虽说已在宦海中混了些年头,人也算是聪慧,可毕竟官位不甚高,看问题的高度么,自然也就欠缺了些,纵使长孙无忌都已将话点到了这么个份上,可其还是颇显茫然。
“今日廷议之事,尔都已是清楚了的,为父也就不敷罗唣了,依尔看来,三王之应对,何者为高?”
长孙无忌并未急着为长孙冲解惑,而是眉头微皱地提点了一句道。
“回父亲的话,依孩儿看来,纪王殿下所言实无出彩之处,最多算是中平罢了,倒是越王殿下能想出破薛延陀之妙计,足可见于武略上应是颇见功底的,只是真要说到全面性,还属吴王殿下为最,然,孩儿却以为此等分析乃至后头所献之粮秣转运妙策恐非吴王殿下所能为也,应是出自陈曦之手笔。”
尽管不明白长孙无忌为何转开了话题,可其既是有问,长孙冲也自不敢不答,但见其稍作沉吟,便已给出了个中肯的评价。
“嗯,说得不错,那陈曦小儿最喜奇淫巧计,似此等粮秣分站转运之法,必属其所谋划无疑,若是任由李恪总揽其事,以陈曦小儿在工、户两部之人脉,成事何难哉,如此考核岂有甚意义可言,反观越王殿下,初来乍到,于朝中几无人脉,欲成其事,非有大智慧不可,以此题考之,最是适宜不过了的,至于说到贻误军机么,那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陛下敢如此放权,自然不会无备,倘若越王殿下月余都不曾有所进展,必遭弃!”
长孙无忌阴冷地笑了笑,也没再卖甚关子,几句话便将今日之事的蹊跷处点破了出来。
“原来如此,只是这考题既考的是越王殿下理政之能,那父亲为何又言一题双考,莫非其中还另有蹊跷不成?”
长孙无忌都已将话说得如此分明了,长孙冲自是不会听不懂,可细想了一下,却还是没想明白一题双考的真正含义之所在,不得不红着脸地再次出言求教了一句道。
“方略是吴王殿下所献,可具体经管者却成了越王殿下,虽说是出自陛下之旨意,然,越王殿下毫不推辞地便欣然领了旨,明显是有着摘桃子之嫌疑,若是换成尔处在吴王殿下之境地下,尔又当何如之,嗯?”
这一见长孙冲兀自懵懂着,长孙无忌明显是有些不满了,不过么,倒是不曾出言呵斥于其,而是再次出言点醒了其一番。
“若是孩儿……,嗯?父亲可是说陛下之所以故意将此事交由越王殿下处置,为的便是要看看吴王殿下之反应如何,如此说来,考的便是其之品性了的,唔,倘若吴王殿下不能看破此点,势必会暗中给越王殿下下绊子,一旦事情闹大,吴王殿下怕是要吃大苦头了,纵使不被废黜,也断难逃过大失圣眷之下场,只是其若是能看得破,那……”
长孙冲本就是个聪明人,这么层窗户纸一经点破,他立马便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之所在,心情顿时为之一振,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李恪应是不致于连此关窍都看不穿,无他,概因其身后还有着个妖孽一般的陈子明在。
“呵,陛下倒是用心良苦,奈何此计过于明显了些,断难瞒得过陈曦那厮,若无意外,恐真叫其得势了去。”
长孙无忌跟陈子明在朝堂上交手多年了,又怎会不清楚陈子明的谋算之能,根本就不以为陈子明会无能到看不穿圣心之地步,心中尽自愤愤然不已,可一时半会也真想不出甚太好的应对办法来。
“意外么?父亲明鉴,孩儿倒是有一策,或许能令两虎相争,当得……,若朝堂因此大乱,于大局实有大利焉。”
长孙冲既不想见到李恪得势了去,也不愿见到越王李贞就此崛起于朝堂之上,心念电转之下,很快便想到了一招连捎带打的妙招,这便紧着将所谋之策细细地道了出来。
“嗯……,此策可行倒是可行,只是火候之掌握却恐不易,早了不行,迟了也不妥,还须得仔细斟酌了去方好。”
静静地听完了长孙冲的陈述之后,长孙无忌并未急着表态,而是眉头紧锁地盘算了良久,而后方才谨慎地表示了有限度的支持。
“父亲英明。”
主意,长孙冲可以出,可决断么,他却是不敢胡乱下的,这会儿见其父尚有疑虑,也自不敢再多进言,也就只是恭谨地称颂了一声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