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一眨眼,元宵已过,朝野间因张亮谋逆一案所引发的轰动效应还在膨胀着,纷纷乱议者不计其数,唯有极少数的有心人方才会注意到当下的朝局似乎有些古怪之处——大讨论了近四个月的兵制革新事宜竟然没了下文,这都已是过了一次早朝了,也没见太宗对此事有甚旨意,而因张亮被拿下的刑部尚书之缺都已挂在那儿大半个月了,也同样没见太宗有所指示,这两桩事情看似风牛马不相及,可真要细想了去,似乎是关联还真不小,无他,张亮正是反对革新最烈者,其之突然被拿下显然不是意外,若真如此,个中之意味当真非同小可,着实耐人寻味了些。
关联自然是有的,旁人或许看不出来,可陈子明却是心中有数得很——太宗革新的心意其实已决,所差的不过就是该由谁来挂帅罢了,魏王无疑是太宗心目中的最佳挂帅人选,道理很简单,太宗已是起心要换太子了,只是不好直接表示罢了,若是魏王能挂帅革新事宜,一者可凭此确立在朝中之地位,二来么,也可通过革新事宜让魏王聚拢朝臣之心,从而为换马东宫打下个坚实的基础,这等心思无疑很美,问题是魏王李泰素来不得宰辅们之心,加之这厮平日里行事实在不怎么着调,众宰辅们自是都不放心将如此要务交到其之手中,饶是太宗几回出言试探了,宰辅们都不肯在此事上附和圣意,如此一来,事情自然也就卡壳了去了。
革新章程一事没有消息,最急的无疑就是魏王了的,这厮每日里几乎都泡在了宫中,仗着太宗的恩宠,软磨硬泡地要拿下总揽之权,奈何众宰辅们却都不肯出面力挺,不仅如此,魏征、萧瑀等直性子的宰辅们还尽皆明确表示反对,言辞之激烈,弄得太宗都有些个下不来台,事情自然也就成了僵局,为此,李泰可是没少找陈子明抱怨诸般宰辅们的不识抬举,几番怂恿陈子明再次上本言事,显然是指望着陈子明能出头跟众宰辅们打上一番擂台。
李泰那么点小心思,陈子明用脚底板便能猜得个通透,自然不可能真为其去火中取栗的,哪怕他自己也心挂着提拔之事,问题是这等事儿断然不能着相了去,若不然,别说提拔了,闹不好便会恶了太宗之心,还指不定要跟众宰辅们闹出了生分,里里外外不是人的话,乐子可就不免有些大了去了,正因为此,甭管李泰如何挑唆,陈子明都不为所动,每日里该干啥照旧干啥,愣是不曾再对兵制革新事宜置上一词。
“微臣叩见陛下。”
陈子明不急,太宗显然就有些急了,这不,一大早地便着人去大理寺宣了口谕,着陈子明即刻到两仪殿觐见,对此,陈子明自是不敢稍有耽搁,紧着便进了宫,待得到了两仪殿中,就见太宗正高坐在龙床上,而左右却空无一人,显见是要跟陈子明造膝密谈上一回的,这等情形一出,陈子明的心弦自不免便绷紧了起来,然则脸上却是一派的肃穆,紧着便抢到了御前,恭谨万分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爱卿且自平身罢。”
太宗从来都不掩饰对陈子明这个女婿的喜爱,哪怕这会儿心中有事牵挂,叫起的声音也自和煦得很。
“谢陛下隆恩。”
太宗既已叫了起,陈子明也自不曾稍有耽搁,照着朝规便谢了恩。
“子明啊,朕不瞒你,今日叫尔前来,为的便是兵制革新一事,朕意已决,此事断不能再拖了,唔,朕打算让尔担纲此事,尔之意如何啊?”
待得陈子明起了身,太宗也不曾有甚寒暄之言,开宗明义地便道出了叫陈子明前来的用意之所在。
“陛下如此厚爱,微臣惶恐,然,此事非微臣力所能及者,微臣实不敢为也。”
一听太宗这般说法,陈子明的心头立马便打了个突,哪敢有丝毫的犹豫,赶忙便出言表明了态度。
“嗯?”
陈子明这等言语一出,太宗的眉头当即便是一皱,虽无甚言语,可那一声冷哼里满满尽是不悦之意味。
“陛下明鉴,非是微臣矫情,实是微臣资历不足,难以担此大任,一旦有失,却恐社稷不宁也,微臣惶恐。”
太子这么一冷哼,陈子明可就站不住了,赶忙跪倒在地,言辞恳切地解释了一番,只不过心底里却是在腹诽不已,没旁的,概因陈子明很清楚太宗先前的话语不过是在试探罢了,真要让他陈子明挂帅,直接下诏书也就是了,又何须来上这么场造膝密谈的,再说了,太宗准备力挺李泰的事儿,满朝文武都能看得个通透,以陈子明之能,又怎会不清楚,若是陈子明担纲了兵制革新一事,那又该将李泰往哪搁了去?
“子明之忠心,朕素来是知晓的,不必跪着了,且自起来叙话罢。”
太宗显然很是满意陈子明这等公心,脸色当即便是一缓,温言地便嘉许了陈子明一句道。
“谢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