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农哼了一声,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有事没事爱自寻烦恼。”拿着斗笠扇了一阵子,道,“有句诗怎么说来着?什么少年不知愁滋味后头一句是什么来着?”
“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我接了一句。这是辛老的一句词,原句当然不是这样。当年在荣华的时候,明珠曾经教过我。
老农一拍大腿,道:“对,就是这句!你这小伙子还挺有文化。”又道,“那下一句是什么?”
我想了想,说:“而今尽识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
老农叫道:“着啊!这句就是送给我老头子的!却道天凉好个秋,嘿嘿,天凉好个秋。”
我听得一时有些怔忡。老农却再也没往下说,扇着风,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我心中茫然,翻覆咂摸着这两句词,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说不出的悲凉。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老农伸手在脖子上挠了挠,骂道:“这不会是爬上了什么尸虫罢?”我笑说:“不会的。”就这种地方,哪里会生出什么尸虫。
老农道:“那就好。”过了一阵,说了一句,“你这小伙子还真不错,以前经常听不平提起,倒是头一回见你。”
我听得心中懵了一下,失声道:“钟不平?”
老农冲我瞧了一眼,皱眉道:“你都是喊他钟不平的?”
我见他这样反应,立即就肯定了他口中的“不平”,的确就是钟不平。心中惊诧莫名,稍稍平了平心绪,道:“我叫他死人脸。”
老农愣了一下,随即大笑道:“死人脸,死人脸,呵呵呵,的确是一针见血!不平这人啊,就是这点不好,老爱摆出这副死样子。我都说了他多少次了,死性不改!”
听他的口气,似乎与死人脸极为熟悉。我心中惊疑不定,问道:“您老可是姓白?”我最先想到的,就是这老人是不是死人脸那个姓白的朋友。
老农笑道:“不平这人性子太冷,朋友倒真是不多。那个姓白的,我倒是听他提起过几次,不过并没有什么大的了解。”
我心中疑惑,不知这人又究竟是谁。
老农瞧了我一眼,道:“不平的所学都传给你了?”
我心中一跳,心想这人怎么知道的,点了点头。老农沉吟了一阵,道:“你的茅山术学得怎么样?”
在死人脸传下的东西中,我学得最好的是术数,接下来就是茅山等三宗的符箓,其他就有些寥寥了。老农点了点头,道:“不平留下来的,只是一些法术口诀和手法,并没有传下与之相配的心术,你能学到这一步也算得不错了。”
这老农想必与死人脸真是极为熟悉,连这事都知道得这么清楚。那老农沉默了一阵,抬眉道:“其实当初不平最中意的徒弟人选是林家那小姑娘。”
我不由得错愕:“林文静?”
老农点点头,道:“我之前虽没亲眼见过那个小姑娘。不过听不平每次说起来,总是一副极其喜悦的模样。这小姑娘年纪虽小,却是极有主见,胆色也足,人也是极其聪慧。不平当时对她极其宠爱,欲择她为亲传弟子。当时为了此事,还特地跑上山与我商议。只是可惜,最后倒是不平将这小姑娘亲手给唉”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我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样的因由,端详着那老农,道:“老人家,您老是茅山派的?”
老农呵呵笑了一声,道:“这很难猜么?”
我只是有些不解。当年死人脸与他师父翻脸,被茅山逐出门户,后来还不惜抢夺符箓三宗的法诀秘术,就是为了与茅山派作对。照理说,茅山派之人应该对死人脸恨之入骨才对。
可之前那姜老头,似乎就对死人脸颇为照拂,也没什么恶意。再看眼前这老人,索性跟死人脸是至交好友,这又是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