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晖道:“我和刘大当家的说事儿,琰儿你领着子墨四处走动走动。”
“好!方大哥,请吧。”这里顾琰来过两三回了,充当半个主人没有问题。明晖更是不会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让她回避的主。师徒俩行事都是大大方方的。这让刘、方二人感觉都很好。
明晖新近置办的这个院落不大,毕竟是在京城而且是靠近秦王府的地段,寸土寸金。两人很快便转了一圈,到亭子里坐下叙话。
“方大哥,恭喜你!”顾琰诚心诚意的道。
方子墨笑道:“嗯,我是不是该说声同喜?”
顾琰的确挺欢喜的,别的人不管是晋王还是孙小丁她都不欠什么。只有方子墨,她是承诺过人家一同出国门游历的。如今看他有了能放在心坎上的人,心头那份亏欠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她赧然笑笑,“嗯,我是挺喜的。你和方大嫂可真称得上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啊。”说着摸摸茶壶是热的,提起来给双方各斟了一杯茶。
方子墨感概地道:“开始根本没有想到会走到这一步,弄假成真!啧啧,那样的家庭居然也能生得出这么叛逆的女子!”
“怕是被平日口口声声亲闺女一样看待自己的公婆给伤透了,没有谁是求死不求活的。”听这口气,两人之间怕是很精彩。不过,人家的私事就不好问得太细了。
这么几句,顾琰已经基本能拼凑出整个故事了。方子墨的初衷、事情的转变……周氏多半还是比较主动的一方才促成了这样的变化。可见,死去再活来,她是真的再世为人了。
方子墨点点头,“再告诉你一件高兴的事。我昨晚收到信,再过半年我就要当爹了。”
顾琰喜动颜色,“太好了,方大哥你终于又能有血脉相连的人了。”
方子墨面上尽是欣然,“我方才看到国师的小儿子了,以为还能看到你儿子呢。”话说到这里,过往真的是已经放下了。
“嗯,他在家玩得挺好。我也不想带多了人过来,就没带他。说实话,我一个人还真搞不定他。以后有机会再抱给你看吧。长得胖乎乎的,很可爱。样貌上一半随我,一半随他爹。”顾琰一副王婆卖瓜的口气。
方子墨又说起边城一众故人的情形,“你舅舅舅母也过得挺好,小表弟壮壮实实的。嗯,这次原本孙将军是拜托我将小公子携带进京的,可是不巧小公子出了天花。”
“啊——那现在没事儿了吧?”顾琰紧张的问。这年头天花的死亡率太高了,大人都受不住更别说小孩子了。所以,虽然方子墨面上看着并无哀悯之色,却也由不得她不紧张。
“哦,没什么大事儿了。一开始挺险的,后来实在无法我死马当活马医,让他索性出了个够。这样一来倒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曾经琅琊山也有小孩子得过,我同大夫一起照顾的。因为我十来岁上出过,然后侥幸没死。当时见过了,用药压着不然发出来的很多都去了。反而生发得较好的,死里逃生的可能性大些。这个孙将军已经具折上奏,估计太医院研究后会得出结论。”
顾琰不是学医的,所谓牛痘治天花她也只是略略听说过,具体方法不知道。这个时候便有些懊恼自己当年知识不够全面了。要是早知道会到这个地方来,她当初一定和百度、谷歌好好亲近。不过,如果王太医也参与研究,她或许能指点一下方向,看能不能有所帮助。
“之前大公主就眉飞色舞的说过孙皓熙要回京的事。这回肯定失望极了。方大哥你能不能上门帮孙夫人解释一下?”
“好的,没问题。估计信中他们夫妻也会说,不过我去再去走动一番也无碍。我也打算去看望一下大公主,回去好对孙将军说起。孩子刚出过天花身子很弱,哪敢让他这么千里上路。”
“那你可一定要再去看看我那侄孙子,小丁一定也很惦记妹子的。”
于此同时,在太学下了上午学的顾珲正夹紧书袋往外走。
“顾兄等等,咱们顺路,一道走吧。”后来追来一个十五六的小书生,一脸热切的喊道。
顾珲听到便立住了脚步转过头去候着。姐姐说得没错,他半道入学,昨天领他去教舍的先生一走开,附近坐着的同学就问了:“顾珲?你是哪个顾家啊?”京城如今倒是有两三家官员姓顾,但是要半道把人弄进来怕是还少了些能量。难道是外地的封疆大吏?
顾珲把自己的毛笔、砚台等拿出来。都是太夫人给准备的好东西,以免他到了太学被人轻视。也算是对他顺利考过童生试的奖励。
旁边识货的人咋舌道:“这是红丝砚啊!”看来是有点底蕴的人家啊。
但见砚台上淡淡的天然红色线条错落有致,细看竟是一副山月图。这样的砚台因少有而名贵,多为人所收藏。
顾珲点头,“是啊,是家中长辈新近赐下的。我是顾大姑的那个顾家。”
刚才出声的人想了想道:“从前的靖西侯府?”
“是的。”
便有人心头浮上几分轻视,靖西侯顾大姑那都是过去的老黄历了。再一想,顾家还能将人这会儿弄进太学的,难不成是大名鼎鼎的秦王妃?
“敢问顾兄和秦王妃可是至亲?”不是听说秦王妃同娘家的关系不是太和睦么。
“我是秦王妃的八弟,一父所出。”姐姐和祖母都说不显摆,却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他也不想看人前倨后恭,先把他当成才名远播的小才子特招生,然后知道真相玩变脸。家里过节请过蜀中的戏子来表扬这个节目,姐姐说的时候就拿这个来作比的。
“失敬失敬,原来是秦王内弟啊。我是……”
这个身份一揭开,周遭的人立时又热情了几分。便有人主动把各科的随堂笔记借给他誊抄,还有人领着他在太学里四处认识地方。
顾珲心头好笑,果然如此啊。这五六年他也算是经历过起落了,离姐姐和祖母的道行还是差得远呢。
这会儿叫住他一道走的,便是昨日最热情的同学中的一个。姐姐说来太学也是结交人脉的,顾珲自然不会对同学冷淡,和来人说笑着往大门去。
他们都是骑马回家,君子六艺就有‘御’这一门。骑马是必修课。这马也是祖母特地让人从马厩牵出来的。是祖父当年驰骋沙场得的御赐宝马的后代。如今还没有成年,他现在骑刚好。还有两匹成年的,分别归了大哥和四哥。他从前就艳羡不已。
“你这马真是神骏。”银鞍白马这么一配,显得顾珲斯文中又有几分英姿勃发,果然不愧是武将世家出来的。
“嗯,是我祖父当年得了先皇赏赐的宝马的后代。”顾珲也忍不住有点飘飘然。姐姐还玩笑的说就叫宝马三好了,以示是御赐宝马的第三代。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意气风发过了,当下心中涌起对未来的无限展望。忽然,转角处一辆没有徽记的马车吸引了他的注意。那个赶马车的人他认得,他小的时候那人还趴在地上给他当过马呢。这是他娘当年带进顾家的家将之一。那马车里……
顾珲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他已经六年没有见过他娘了。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见还是不想见。
“顾兄,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突然这么难看?”
“我有点不舒服。赵兄,我先走一步。”末了,顾珲还是加快速度从那辆马车旁经过了。小厮赶紧也跟了上去。
马车里拉着一角车帘贪婪看着的孙茯苓眼眶一红,珲儿这是发现了?这几年她一直在想着儿子。尤其给齐王生的也是个女儿之后。可是,顾珲一直就养在太夫人跟前从不单独出门,她根本没机会见。昨天听说他到了太学读书,她今天才会特地等在这必经之路上的。当年的小小孩童,如今已经长成翩翩小少年了。身姿挺拔,坐骑不凡,他是多么的出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