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正在忙碌的馄饨摊老板一抬头,看到了阿飞,有些苍老浑浊的眼睛顿时都亮了起来,他激动地一下甩掉了手中的竹漏勺,大声朝后面嚷嚷:“老婆子,你快出来看看!儿子回来啦!”
他说着,颤巍巍地站起身,从里面出来。
阿飞笑着,一把上前拥抱住他,亲热地道:“爸!”
不一会儿,里面出来了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女人,她同样很激动,一直在喊:“阿飞!阿飞啊!”
阿飞连忙上前搀扶住她,温柔地说了句:“妈,我在这呢。”
女人双手颤抖地抚摸着他,“快让妈好好摸摸。你这臭小子,都有好几天没回家了吧?”
冉笑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眼前这幕,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
这时,高父看到了冉笑,愣了愣神,“阿飞,这位是?”
阿飞一只手扶住母亲,笑着道:“爸,妈,我今天带了位朋友过来。她饿了,我跟她说,你们俩煮的馄饨最好吃了,给我们来一碗?”
高父笑呵呵地道:“你这孩子……行,爸这就去帮你们煮两碗。”
说着,他一瘸一拐地进去煮馄饨了。
高母扭着头,双眼无神地望了望,笑着问:“阿飞,你朋友在哪?是男是女啊?”
阿飞看了一眼冉笑,“是女的。”
“哦?长得漂亮吗?”
“漂亮着呢。”
“是嘛,在哪,快带妈瞧瞧。”她的手伸出去,阿飞一把抓住她的手,“妈,你先坐下歇一会。不急,啊。”
阿飞扶着母亲坐到了一旁的凳子,高母不忘招呼道:“姑娘,你别客气,坐啊。”
冉笑回过神,淡淡笑道:“嗯,谢谢伯母。”
听到她说话声,高母微怔,顿时眼圈就红了,“姑娘,什么伯母不伯母的。哎,你这孩子,一听你说话我老婆子就知道你是个好姑娘。真好,真好。”
冉笑笑笑,没说话。
忽然又反应过来,她的眼睛看不见。
想了想说道:“伯母,您太夸赞我了。”
高母伸出手,试着摸索,冉笑见状,手递了出去。
高母摸到了冉笑的手就没松开,她笑开来,脸上的皱纹都更明显了,“这手真嫩,真滑。姑娘,平时不做什么事吧?”
冉笑讪讪一笑,这次没开口。
她的目光跟阿飞对上,阿飞蹲下身道:“妈,她是我朋友,叫冉笑。”
“哦,冉小姐,今年多大了?”
冉笑:“……”
阿飞:“……”
眼见怕是又一个误会的,阿飞连忙道:“妈,她真的就是我的朋友。她今年都二十四岁了,比我大着呢。”
谁知不说还好,说了就连冉笑都觉得有点尴尬了。
高母笑着道:“比你大些怎么了?我也比你爸大两岁啊。又不是生不出孩……”
阿飞连忙截住话茬:“妈,她是我打工店里的老板娘,人家是有男朋友的。”
高母:“……哦,是这样啊。”
冉笑干笑一声,“嗯,我有男朋友。伯母,阿飞做事挺好的,又勤快又聪明,将来一定很有前途的。”
听到有人夸赞自己儿子,高母笑得更开心了,“是啊,这孩子可贴心了。”
几个人闲聊时,高父已经煮好了两碗馄饨。
端上桌,他忙着招呼道:“冉小姐,快尝尝。小心烫。”
刚才他们的对话他也都听到了,知道她不是儿子带回来的女朋友,虽然有些失望,但儿子难得带朋友回来,自然也要好好招待,何况她还是儿子的老板娘呢!
冉笑在众人期待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馄饨,吹了吹后,送进嘴里。
她嚼了几下,笑着点头,“嗯,味道真的很不错,好吃。”
三人一听,顿时都开心地笑了。
……
不一会儿,阿飞被人叫走去帮忙,他叮嘱冉笑好好吃馄饨,他去一下就回来。
阿飞离开后,有客人来,高父也连忙去煮馄饨了。
高母就坐在一旁,目光望着冉笑的方向,脸上笑眯眯的。
“冉小姐,我们家阿飞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没,阿飞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高母微微放下心,又轻叹口气,她笑着问:“看到我们老两口这样,是不是吓坏你了?”
冉笑微微停下,老实说道:“一开始,确实有点。”
“阿飞自小到大都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但他也因为我们俩,受了不少苦。小时候,因为同学们嘲笑他有一个瘸腿的爸爸和瞎眼的妈妈,经常跟那些孩子打架,打的浑身是伤,回来家后还跟我们说是不小心摔跤摔的……”说到这,高母无神的眼睛微微湿润,她像是陷进了回忆里,又像是只想找一个人倾听她的诉说。
“他小时候几乎没什么关系要好的朋友或同学,也很少会带认识的人回来。他总是跟我们说,等他长大了,会赚很多很多钱,到时候要治好他爸的腿,治好我的眼睛……”
“这孩子啊,从小就聪明,教他什么都会。尤其是他八岁那边,生了一场大病之后,那就更聪明了,连老师都夸他学习成绩好。从小学一直到高中,年年学校第一名呢!上了大学听说在学校也是很厉害的,还被封为了什么……哦,校园男神!”
“噗!”
冉笑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时,高父也出来了,轻斥道:“你这老婆子,又在乱说话。”
他对着冉笑歉意地道:“冉小姐,我家这老婆子脑子受过刺激,话多,您别介意啊。”
冉笑觉得高母说话条理清晰,不像是受过刺激的样子啊。
微微疑惑地问:“伯父,伯母说的难道都不是真的?”
高母也跟着道:“就是,我说的哪儿不对了?”
高父尴尬地顿了一下,似有点为难,对冉笑歉然一笑,“冉小姐,这是我们家的私事。就不太方便……”
冉笑理解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抱歉,是我唐突。”
“没事没事,您接着吃啊,吃完我那还有,再帮您盛。”
……
没多久,阿飞回来了。
见冉笑已经吃完了一碗馄饨,他也坐下来,呼噜噜一口气吃了他自己的那碗。
吃完后,他笑问:“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冉笑点头:“嗯,确实不错。”
“现在心情有没有好点?”
“好多了。”
阿飞一偏头,帅气的脸上荡着笑,“走,送你回去?”
冉笑学着他的动作,一偏头,“走啊。”
跟高父和高母打了声招呼后,两人离开这里。
临走时,高父和高母热情地邀请冉笑以后常来,冉笑答应了。
……
回到郦景城时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冉笑下了车,挥手朝车里的阿飞道:“拜拜,路上开车慢点,注意安全。”
“知道了,快上去吧。”
冉笑回到自己的房子,用指纹开了门进去。
这房子她是留给自己的退路,虽然不在这里住,可她也请人来打扫。
只是毕竟有段时间没住人,里面看起来空荡荡的。
冉笑坐在沙发上,望眼四周,安静得她连自己的呼吸都能听到。
不行,这里太静了。
她渐渐地有些受不了。
今晚她的心情本来很不好,当她得知曹家瑞并不是她亲弟弟的时候,她被愤怒占据了全身。
打了曹正坤一顿后,她一股恶气出了,可随之而来的,是茫然、无措、怀疑,甚至绝望。
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弟弟了?
她更不知道,这种寻找,还需要多久,还要到什么时候?
这么多年,一直支撑着她的信念,在这一晚,几乎将她击溃。
她变得格外脆弱。
想来这里,也只是想要暂时逃避一下。
可是阿飞带她去看望了他的父母之后,此时此刻,她心里忽然平静许多。
也许,她还不能放弃。
也许,她还有找到弟弟的希望!
冉笑忽然站起身。
她毫不犹豫地冲出家门,坐电梯下楼。
来到路边,她伸手打了一辆车。
上车后,她道:“师傅,去中景豪庭。”
……
中景豪庭。
书房内,靳莫寒坐在沙发上,一只手夹着烟头,随意地搭在沙发边缘。
手机就放在眼前。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
已经十一点多了,没电话,没信息。
这个女人今晚到底又在干些什么?!
一支烟很快燃尽。
他有些烦躁地把烟头扔在烟灰缸里,按灭。
再次盯着手机看了一会,他拿起,拨通。
很快,他隐隐约约地听到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靳莫寒微微一愣,突然站起身。
他一把拉开书房的门。
门外,刚好站着有些气喘吁吁的冉笑,她的手中正握着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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