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船冒雨行至一处,锚泊在了码头,算是安全了。 双流镇是商贸重镇,围绕云池而建,占地十里,街巷在雨幕中灯火通明展开,雨中也人流如织,各式油伞与灯笼辉映着,形成繁华的古代画卷。 二十里堤岸,仓库、客栈、酒楼、青楼、赌场……此类服务雨后竹笋一样密密麻麻,占据云池周围大半黄金地带 正因这样繁华,本想住到岸上去,结果一家家问过,直达最后一家客栈也回应房间俱满时,叶青也呆了呆——这可是专门服务的商镇,前世他两次经过,可都没遇到这情况。 掌柜看见叶青形仪不俗,女眷都是极美丽,知道是有身份的举子,满脸赔笑:“大人,真是抱歉,我们这次可真的没有多余房间了,实在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太多了……” 叶青敏锐抓住了关键字,目光一闪:“多?比上届多了多少?” “小人看,差不多两倍,同行通传的消息也是这样,这镇可是半个天下必经之路,人本很多,但上届可没有这样多举子,真是前所未见……哎,大人您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叶青丢下了块碎银,听而不闻出去,伞也不打,在风雨中走着。 水声,青楼娇笑,酒肆醉语,赌场喧声……都在脑海里过滤,不知何时有伞遮挡着,传来了江子楠小心声音:“公子,或只是扎堆避雨,未必真有两倍,朝廷会试有大年小年之别,就是千人上下,太平时节哪会骤减骤增几倍?” “问题是,现在不是太平时节啊……”叶青苦笑着,已回过神来。 月食劫兆初显,自己还是小看了天下英杰,天下数亿人,聪明人何其多? 都要抓住机会赶考,以应对不祥。 江子楠就沉默了,过了片刻,叶青回顾,见她持着伞,周铃按着剑,因尽量遮挡着自己,两女身子都淋湿了,不由暗道惭愧。 “你们靠近来,别淋着雨……对,这样,子楠你别担心,你家公子哪次不是迎难而上?” “去帝都,无论来多少对手,这进士就是志在必得,除非踩着我尸体过去……” “公子,不许说不吉之言……” “哎,我还以为你们会感动呢?铃铃你也不帮你家公子” “吉人自有天佑,子楠jiejie说的对,公子切不可自否。” “两个小迷信啊……呃,好好,我听你们的……” 这雨中小小油伞,向码头回转,旅店没有,自是回到商艇上,说实际,其实商艇上还舒服些。 路过一处小小道观,两女一见,顿时睛一亮,拉着叶青进去,说是要拜拜,除去刚才的晦气。 叶青无语,见两女身子都湿了,摸了摸怀里玉如意:“恩,回船还有段距离,先进去烘于一下也好。” 两女怔一下,相互看看身子半湿,都有些面红。 入了这道观,一盏油灯寂寂亮着,能看得出,香火并不旺盛,连观守都没有,与双流镇的繁华并不匹配。 叶青认出这道观,供的不是三君五帝,就不拜,取玉如意在两女身上一点,瞬间蒸于了水汽。 接着,看着她们在供桌前上香,盈盈拜仪。 虽有些不以为然,知道两女都是为了他,心中还是一暖,取出五两银子搁到了案上而去。 出了门,就在这时,叶青莫名回一眼,摸了摸怀里,刚才川林笔记震动了一下,又平息下来,思之不解,手环着两女上了堤岸,尽量不使她们淋着雨,借着大大小小青楼酒肆的灯光,沿湖而绕行,消失在漆黑雨幕中。 道观·后屋 光线很暗,只有桌上有一盏油灯,幽幽着青绿的光。 一个道人仰卧在床上,满身是汗,面目狰狞,充满了痛苦和挣扎的神色,直到快要天亮时,灵光黯淡,一声惨叫而过。 片刻,这道人起身,整理了一下道服。 说来奇怪,同样道服,同样相貌,只神色细微变化,双眸深深,就显得仙风道骨起来。 再过片刻,日出之初,紫气弥漫,这道人出了庙,在湖畔堤岸上,垂柳下,往常一样吸取紫气,回去道观中闭目养神,完成日常修炼。 “接下来看看有什么解禁道法可用,紫府天书?”这道人期待微笑着,手就一招,突神情大变,惊呼一声:“我的无字天书呢?” 难以置信摸几下,真没有别的,怀里只有几卷破旧道经。 “这怎么可能?” “无字天书是大道灵宝,用以记录这世界万相万物,我虽不是原主,但来时掌教特赐给我,与我心神相连,怎么会丢失?” 这道人定了定神,眸光闪着,片刻冷笑:“我到要看看是谁,敢趁虚欺夺,大道灵宝是好拿的?” 冷笑着连连施法,却算不出,也召不回,顿使这个道人额上一片冷汗。 连着换了几道召法,都完全失败,道人有所明悟,面露出一片黑气:“我还没死,这就认了新主?这怎么可能? 许久,滔天愤怒平静下来,知这于事无补。 重新打开观门,眯着眼望着阴云密布天穹,天穹上浓重黑云密布,一个闪电,把道观照得雪亮,接着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震得老旧道观,籁籁落下尘土,接着就是一片黑暗。 只有大雨直泻而下,呼啸中枝桠舞着,出令人心悸的声音…… 这道人表情阴晴不定,突冷笑:“这方天道真是玄妙,我有着无字天书屏蔽,还有掌教施法,就是避开监控,本已成功,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这天道还能自动算计,夺了我的无字天书” “不过,这又怎么样,日月无光,这是阳谋,谅你也解决不了”想着,这道人脸色又黑了起来,咬牙恨声:“你这新主,可别叫我这旧主碰见” 一条幽暗的道路,几骑穿过,一阵风裹着一条树枝打了过去,鞭子一样猛抽着一骑,这骑打了一个激灵,勒住了马匹,吐了一口气。 “这是昭王祠?” 俞帆挽缰缓缓而行,略带迷惘的眼神望着,这是个小山,甚是平缓。 把马匹缰绳系了,进山门向上看,一级级都是台阶,上百级才直通到上面的正殿大院,二侧种着华表树,树冠都不甚高。 到了上面,俞帆看着,见着门紧闭,俞帆望着正殿,突有一种恐怖,一阵心悸,额前就渗出一层冷汗。 “公子,您怎么了,是不是饿了,都大半天没有进食了” “是饿了些。”俞帆只觉得肚子里空空,头晕目眩,见着要敲门,就说着:“慢” 说着,就站在了檐台下,这也淋不着雨,只是存神凝思,就有着下人就取了于粮过来,这是油纸包着的油饼、半只炸鸡,还有些清水。 俞帆就默不作声的用了,神情恍惚望着下面,一阵风吹来,裹着湿湿的雨雾斜袭进来,俞帆浑身一颤,看了看漆黑的天空,突一咬牙:“你翻过去,打开大门,我们去里面拜见下昭王。” 这样一说,顿有人翻过去,在里面打开了门。 一行人进去,别的人都向着大殿正中一躬身,肃然不语。 俞帆亲自进去,进了大殿,见着殿前长明灯还亮着,照得一个一身王服的神像,由于进来时不甚礼隆恭敬,就觉得殿内阴阴带了点肃杀,点着了香,双手插进炉里,再行跪拜礼。 三拜之后,俞帆心情就平静下来,款款说着:“自古无不亡之国,乐肃宗早去,只留三岁太子,大王身为皇帝三弟,慑政王,却忠忱于君国,呕心沥血,勤于王事,先后十五年,使得大乐朝中兴,至少挽回百年气数,有功于社稷,虽日后被皇帝论其谋逆罪处死,但二十三年后,就复还昭王封号,配享于太庙。” “以后德风可传于千古,故历代朝廷都有加封祭祀,香烟血食不绝,我自小就对大王,怀有敬佩之心,本不敢动得祠堂草木丝毫,只是月食已现,于朝廷或有劫难,帆自幼就立志报效朝廷,不敢有违此愿,不得已,伐大王祠外一树。” “日后帆有成,必会以大礼祭祀,还望大王原谅。”说罢,再深深一礼,就此回身,出得了殿,下阶出祠。 几个武士紧随侧畔,一步步跟着往下,俞帆环顾左右,见远处山峦苍茫,近处农田青片,默默不语,到了中间一颗,突袖子里一颗明珠一亮。 这俞帆再不迟疑,“啪”一声抽出剑来,这剑带着光亮,显是道法加持,只见剑光一闪,附近一颗华表树顿时拦腰而断,只听一声惨叫,鲜血飞溅。 倒下的半段树枝,化成半个身子的人形,惨叫着伸手指着俞帆,俞帆再不迟疑,说着:“收” 只见一片青气弥漫,收了过去,自俞帆鼻孔而入。 “为什么?”这人形嘶声问着。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俞帆有些惆怅的说着,回看了昭王祠一眼,又是一阵心悸,只是却并无悔意。 俞帆知道原本按照叔父计划,或可平安又无后患取得此机缘,但现在计划被破坏,叔父早去世,而自己又和家族恶了关系,虽没有完全断绝了气运供应,但还是不足,这可谓事急矣 只有这样,才能中得进士,这样就海阔天空,再无人能阻了。 想到这里,醒了过来,却见地上这人形已散去,又变成了半截枝,心里一凛,踏步而下,脚步橐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