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涂子仔细一看,只见那盖着托盘的锦布不过是两个巴掌大小,大红色的底上绣着八仙的八种器具,佐之以奶白色祥云图案,各个各有特色,但又连绵不绝,锦布四周缀着金黄色的缨络,零落的放在托盘的四周,“献给老祖宗的,薛家自然是不敢怠慢着。”
“这话就不对了,薛家没必要对着咱家这么客气,”夏太监笑盈盈的说道,“他们有自己个的风格,也有自己个的底气,只是诗书传家,一般来说也不乐意得罪其余的人,特别是我这样现管着人,若不是撕破脸,他们那样的斯文人,是不会和咱们闹翻的,可今个这个小子,怎么会这样的客气?若不是别有所图,那就还是因为太年轻的缘故。”
“不过这也不像,若是太年轻,也不会是太客气,而是傲气的紧,咱们在京中见过多少世家的子弟?哪一个不是傲气的紧,就比如这一位长房长子的嫡亲舅舅,王家的王子腾,素日里头可是言高语低,寻常的人,是一概不放在眼里的,更何况咱们这些阉人呢?”
“所以这个小子,我倒是有些摸不透了,”夏太监伸出手,抖了抖袖子,把那块玲珑八仙锦布掀开,看到了里头的东西,更是微微沉思,“好家伙,这一下子就给了这么好的东西,我可真是更看不透了。”
小涂子装着胆子看去,托盘上放着拳头大小的一块翡翠,那翡翠闪着盈盈温润清朗的碧光,在碧光掩映下的夏太监,面目都有些狰狞了。
“看看,”夏太监把那锦布复又盖回去,闭着眼沉思了一会,“俗话说无利不起早,薛家的这个小子,到底是要做什么?”
“奴才想着,无非是想要老祖宗恩准,把正经儿进献织造的事儿,给薛守薛宽等人打回去吧,”小涂子接话说道,“这事儿,那小子知道宁敲金钟一下,不锤破鼓三千,知道啊,烧香要拜真佛,给谁做,谁进献,不就是老祖宗的一句话吗?”
夏太监摇了摇头,“你看的太浅了,你以为咱家在薛府告诫那小子的话,只是危言耸听,不是的,我是肺腑之言,这一趟的差事,是一定要办好的。”
夏太监站了起来,背着手踱步到了窗前,这个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窗外的香花带着夜风一起涌进了书房,香风扑面而来,让夏太监原本有些烦躁的心顿时平复了下来,“风起于青萍之末,我和薛家,都不是万岁爷的人,薛家幸好出了一个薛定,把之前的亏空补的差不多了,不然就算有圣后娘娘在,也保不住薛家能够平稳这么多年,在织造府的任上屹立不倒,这织造府又不是爵位,那里来的世1袭罔1替?其余的地方你不知道,那你还不知道姑苏和杭州的织造府,换了谁?倒了谁?若是只看着这金陵省区区一隅,那就就容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咱们这位万岁爷,从没亲政的时候,就是驭下极严的人,面上瞧着宽和,可内里到底是没有圣后娘娘仁厚的,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大家伙都瞧得见的,只是现在小事儿上,他还没发作罢了。”
“薛家这事儿,办不好,和我的关系可多了,他们薛家自己若是作死,我看着也就成了,可如今呢,万岁爷马上大婚,这是要不得的大事儿,先亲政,后大婚,这原本就本朝以来素来没有的事儿,这必然是要办的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容不得谁一下子犯糊涂,闹出什么事儿来,败坏了万岁爷的兴致,凭他是谁的人,也讨不了好去。”
“所以这薛家的事儿,我是不得不要上赶着凑热闹,这完成差事是最要紧的,何况,金陵、姑苏、杭州三地织造府,都有留守太监在,别的事儿,上头的瞧不见的,这有这种进献的事儿,是最瞧得见,且最容易相互比着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