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黑山军士气受挫,恐怕不会再悍不畏死地冲进来,大营正中高台上坐着兜鍪的燕北气定神闲地挥动令旗,接着在前军的旗手传达下弓弩手开始缓缓后退,延缓交替射击速度向左右分开移动,让开的通路由持着双弧盾与长戟长矛的武士顶上,在距离营门八十步的位置列下战阵。
诱敌。
黑山军们高呼着冲入营寨,僵持着丢下数百具尸首的他们充裕如愿以偿地冲入营寨,才发现噩梦这才刚刚开始。
他们以为燕北的武士没箭了,其实并不是,燕赵武士携带的箭矢足够将他们每个人都射成筛子。燕北只是固执地认为这样你来我往的进攻杀敌效率太过缓慢。
他等的有些急了,他怕南边的焦触抵挡不住……死士营手里只有几百张缴获黑山军的轻弓,可不想他这边如此财大气粗。
营寨北门一下子涌入超过三百余名黑山军,而后还有源源不断的军士推推搡搡。
短兵相接,久经生死厮杀的黑山军士终于能够展现出他们引以为豪的勇气与战技,即便是以木矛血肉硬抗燕赵武士的坚实甲胄也在所不惧,嘶吼着便相互之间结成适合近战的阵势,寄望以一伍来对付一个燕赵武士。
可他们的士卒密集,燕赵武士也密集啊,甚至这些持着长矛长戈的武士站的比他们还紧凑,简直就是一面铁甲拼凑的墙壁,前排有盾后排矛长,每次举起武器便会给他们带来令人震怖的伤亡。
但最大的伤亡,出现在他们身后,那是寨墙上的乌桓马弓手与燕赵武士弓手。
他们进入的根本不是燕北的营地,这完完全全就是个大口袋阵,面前是挺来的戟阵矛林,不间断地收割性命;四面八方是箭雨密布,唯一的退路……反倒是他们的背后,被己方想要冲入口袋的友军堵死。
践踏,挤压,碰撞;外面的人想进来,里头的人想出去……是真想,哭爹喊娘的想。
赵云本攥着兵器准备好一场厮杀,让乡勇列队跟在燕赵武士身后,但当战斗真正开始时,才看到燕北用强弩教授他一场巷战应当如何去打。
这是战斗?
这是屠杀!
“峭王,让乌桓弟兄上马吧,敌军该溃退了,你带人杀出去,追杀十里,不要给他们机会结阵回来。”苏仆延立在高台上踮着脚看着被围攻的黑山军,脸上还带着小孩子看别人六博一般的痴笑,听到燕北这么说转过头来问道:“这就打完啦!”
“差不多了。”燕北估摸着至多再有半柱香的时间黑山军就扛不住了,就这一会至少杀了千人,他们哪儿还有战意啊,再坚韧的勇士也禁不住这么杀,点头说道:“出去看看能不能把五鹿给我带回来,算了……五鹿要是在溃军里你就直接宰了把脑袋带给我,如果没在,你就躲着点东边营地,贼首可能在那边。”
燕北估计五鹿在北墙外的可能性不大,这场仗打得太容易,五鹿如果这么蠢根本活不到现在,要真在就让苏仆延杀了也无妨。至于南边,燕北也不觉得五鹿会在,毕竟这么长时间南墙的焦触连一个急报都没传过,看起来据营寨防备两倍有余的敌军居然还有余力?
最大的可能便是五鹿还尚未抵达战场,很可能正在赶来的路上。
不出燕北所料,不过片刻,北墙外的黑山军便撑不住了,相互之间踩踏躲避箭雨致使简陋阵形溃散,纷纷冲出一条通路四散而逃。营外的黑山军还尚且不知怎么回事,便见一队浑身披挂的重步卒冲锋而出,长戈长矛所向披靡。
接着,寨墙上探出无数张强弩向四周抛洒箭雨,余者士气溃散纷纷逃窜,乌桓骑手扬着马刀与弓箭轰踏而出。
燕北方才站起身,便见赵云走到身旁,看着满地的黑山尸首说道:“云不曾想到,将军曾为黄巾,为何会对黑山余党如此狠辣。”
“我对他们狠辣么,我想这与我过去是不是黄巾没什么关系。”燕北这么说着,站起身,磕磕兜鍪上沾到的些许土灰,随手歪歪地扣在头上,没好气地说道:“我们还都是汉儿,都是同族血亲,怎么不见他们对冀州百姓仁慈?这根本不是一个道理,燕某也曾占据郡县,也曾为匪为寇,我能体谅他们,可就是再体谅也不能理解……要不是他们为非作歹,我在辽东能知道冀州父老等着我回来收拾他们?”
赵云的眼中,有异样神彩。